北海极寒,冰天雪地。湖面在夏季不多的几个月间化成水,此时冰冻入底。一个提着银枪的中年男子在冰上行走。头发乱,衣衫破,走路左摇右晃,看似疲惫到了极致。
云在空中积累了厚厚的一层,遮天蔽日。那云中夹着雪,仿佛顷刻间就要落下。枪在雪地中拖行,发出将之割裂般的哧哧声。声音忽然止住,脚步停下,疲倦的目光望向远处,此时多了警觉和愤怒。“别躲躲藏藏,出来吧。”他喝道。
声音里带着威严,符合他萧家庄庄主的身份。他居拥北海一角,忍受天寒地冻,正是为逃离世事纷争。想不到敌人还是在许多年之后找上门。萧家庄秉承庄主的风格,善良、公信,从不无故得罪人。庄内百余口人被灭,本是无罪,怀璧其罪。
是宝物,所有人都想得到那件宝物。盛传,得到那件宝物之人,造诣将会上升整整一阶。
刹那间,仿佛有一个军队的人马出现在冰湖之上,将他团团围住。为首那人骑着一条红龙,双翼展开,足有二十来丈。许多人马被其双翼笼罩,接着龙的威势,整治军队威风凌凌。
龙背上的人,一袭紫装,长发在寒风中翩飞,也是紫色。他使的是一根长戟,闪着刺目的寒光,直指湖上之人说:“萧泰,把东西交出来,今天或许能饶你一命,否则在这冰湖之上,让你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萧泰一笑,虽知能力不及此人,但也笑得坦荡,他说:“我若不死,宝物你休想拿到,所以先杀了我再说。”
那人一跃飞离龙背,在距萧泰一丈处缓缓落下,目光凌厉,手握长戟,气势非凡:“你我能力相差一阶,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。我敬你是英雄,更惜英雄,劝你交出宝物吧,我可以保你不死。”
萧泰长枪一挥,冷冷地说道:“满嘴胡言乱语,什么敬英雄惜英雄,你只不过是一个小人,自私自利,恃强凌弱。”
长戟直指萧泰,戟刃冰冷,周边温度猝然间降低许多,那人的声音也有了一种宛若正在割人血脉的感觉:“那好,像你这般不知好歹,今天只有拿了你的性命。”
说话间,长戟已朝萧泰的喉间刺去。这一击,萧泰轻松躲过。但是他心里知道,此人拥有紫袍造诣,能力定然不止于此。果然,这一击只是无关痛痒的前奏。那人抬手间,一个血色结印形成,其中气象万千,恐怖无比,显然是凭借这一招,结果了无数人的性命,结印中充斥冤魂。
结印在后,冤魂先至。无数血盆大口,长指甲的鬼手,把萧泰重重包围,寻找破绽攻击,一举将他消灭。萧泰运长枪,八方舞动,形成密不透风的保护圈。那些冤魂眼看伺机不成,便要强攻。
巨口长得更大,原本空洞的眼眶忽发红光,刺得萧泰睁不开眼。他逐渐感觉运枪疲弱,原来是那些鬼手不断撞向枪所形成的保护圈,形成极强的阻力。
使出结印之人一声冷笑,说道:“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,来吧,看看你到底能接我几招。”
又一个恐怖的结印打出。血口和鬼手的数量顿时多出一倍。巨大的阻力已超出萧泰运枪的功力。整个人被彻底束缚,一动都不能动了。
没这么简单,这一点萧泰早就料到。瞬间,一只血盆大口朝他胸口袭去,先是剧烈的疼痛,而后一阵发麻。不敌这猛烈的攻击,猝然倒地,直喷出满口鲜血。
那人落至萧泰身旁,长戟抵住他喉结,说道:“人都死了,藏着宝物还有什么意义,赶快交出来罢。”
枪已脱手,萧泰抚着受伤不轻的胸口说道:“别说我不会交出宝物,就算给你也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。在这浩瀚的宇宙中,只有一把钥匙能打开积蓄在它体内千年的修为,而且只能是灵魂的钥匙。就凭你,想都别想。”
长戟触到萧泰的喉咙,只是很少的接触,却冰冷刺骨。那人知道长戟传递的不仅是寒冷,更多的是恐惧,因此笑容得意:“交出宝物,这是你要做的,至于怎么打开,用什么打开,那是我的事,不用你操心。”
萧泰绝不会交出宝物,这点原则绝不会改变。这是他们萧家的传家宝,是萧家世代精神的传承,是一辈辈的萧家人在浩瀚宇宙中如沧海一粟般生活过的证据,更是子孙后辈的希望。
灵魂的钥匙可以打开积蓄在法宝内的千年修为。也许这灵魂的钥匙就在萧家的子孙中。届时,光宗耀祖,指日可待。
所以对于萧泰来说,那件宝物比自己的性命珍贵许多。他宁愿死,也不会把宝物交出去。将头扬起,喉间渗出血迹,一副求死的姿态。
那人心想,萧泰要是交出宝物当然最好,即便不交,先宰了他。萧家庄才多大,整个北海雪域也才多大,翻个底朝天,不怕找不到那件宝物。杀意愈浓,正准备割破萧泰喉咙。
正是此刻,响起一声女人的大喊:“住手!”
众人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。只见从不远处的一片冰崖上飘下一道白色身影。正是一个女人,长发及腰,窈窕身材,非凡的气质世间少有。怀中抱着一物,从怀抱的姿势以及此后发出的啼哭,确认那是婴儿。
这是杀戮场。一个女人抱着婴儿前来,简直不可思议。难道是她来错了地方?绝不是。她的表情是尤胜死亡的痛苦,朝着萧泰喊道:“爹,你怎么了?快点儿站起来呀!从小到大,女儿没见你倒下过。”
萧泰不在乎自己倒下,或者能不能站起来。他在乎的是女儿为什么来这儿,还带着外孙前来。出于极致的愤怒和痛苦,满脸的筋脉如树根那样纵横凸起:“走,离开这儿,来这种地方干什么。”
她流着泪说:“爹,我感受到你有危险,所以迫不及待的来了。”
萧泰一声叹息,他明白,此时此景,说什么都来不及了。右臂一扬,拳头大小的透明球体,从袖间闪出,划过一道长虹,飞向那女子。他说道:“带上它,远走高飞,若是丢了,我的命就丢的不值了。”
长戟的主人抑制不住惊喜,紧接着,嘴角一扬,露出贪婪一笑。长戟顷刻间刺破萧泰的喉咙,速度之快,无人看得清楚。何况,长戟杀死萧泰后,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,静止时,直抵女子胸膛。
贪婪的过分,声音阴阳怪气:“把宝物交出来,放你走。否则你和怀里的婴儿都将成为我戟下的亡魂。”
女子惶恐、摇头、后退。那人心知,让她主动交出宝物不可能,何况,他没有丝毫耐心等那女子主动交出宝物。长戟刺向女子胸膛,速度太快,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,也根本来不及躲。戟刃之处,淌出入红蛇般蜿蜒的鲜血。
透明的球体从手中掉了下来,那婴儿也是。自始至终,婴儿都在安静沉睡,就在此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啼哭。仿佛是在与母亲告别,又仿佛是记下了仇恨。
婴儿的仇恨,人畜无害,那恶人才不会放在心上。他一心所想,只是得到那件宝物。他自信这次必然得手,正要伸手去取。球体膨胀开来,直径足有成人的高度。
这么大,谁都拿不了。现场众人,眼睁睁看着它飞向婴儿,将他裹入其中。那婴儿,又像在母亲怀中时舒适、安详了。
眼看得手,失之交臂。那人暴跳如雷:“谁帮我去拿下它,那是我的宝物,今天我一定要得到。”
几个蓝袍家奴将球体以及内部的婴儿团团围住。那球体一声呼啸,划过耀眼的长虹,击倒两人,朝半空飞去。
长戟飞出,这是无奈之举,也是无用之举。铛一声,两物相撞,火花四溅。长戟弹开,而球体纹丝不动,直直地朝既定的方向飞去。
在它身后,一阵绝望的喊叫:“那是我的,我的宝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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睁开眼睛,段星海见自己身处于一间破庙。虽是夜间,但月色明亮,可见四大天王的塑像灰尘扑扑,蛛网纵横。
刚才那一切显然是梦,但身临其境,不知梦为何如此真切。
他从草埔上站了起来,头痛欲裂,感觉身体摇摇欲坠。这时才发现手中握着一个透明球体。正是梦中之物,梦境显示这是宝物。他隐隐地意识到,方才正是这球体从巨蜈蚣的魔爪下把他救了出来。
借着月光,他仔细端详着,梦境说这球体有千年修为。但在外表上,只是一个普通的玻璃球,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