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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设鳞桥皂包头助渡师徒 兴恶兵丹鱼儿凶寇弱水

离别岁远恨不见,天水个方两相隔;

他乡故知牵双手,人生喜事其中一。

话说太子一见来者,万分惊讶,认得。谁人?——薛起也。自征伐大渊国功成之后,薛起便回了青莲山神龙洞,侍奉老师朗月真人,与太子从此便再没有见过面,没有任何联系。之间有深厚的感情,思念之心俱是很重。但是,始终不得机缘。做梦也没想到,今日能够在这异乡陌生之地重逢,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两人手抓一处,万分激动,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。顿了良久,这才擦一把喜泪,互道离别之情,问询长短。这之后,太子方来问薛起所为何来。薛起一指被太子踩在脚下的胜麟大王,道:“便是为了这一业障。”太子闹不明白,问道:“你认得他?”薛起道:“何止认得,他乃青莲山押狱之吏。”太子更是给搞糊涂了,“怎么,青莲山还有牢狱?”薛起道:“当然。是狱乃为镇妖洞,监押魔怪之所,囚禁有所捕十几数恶邪,便交由此羯狗儿负责管理。就在去年,我与师弟钟奎跟随老师朗月真人前往西海泰元岛,参加一届‘十真人’大会,在那里呆了一整天。仙界一日,凡间便是一载。不知在此期间,这业障受了所囚邪魔的巧言蛊惑,居然背叛真人,背叛青莲山,不但纵放了一班恶类,而且连他自己也远遁至此。我师徒返回,才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。老师震怒,教弟前来祁连山捉拿此贼回去。”太子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薛起道:“殿下,还请您将此业障交予拙弟,便于回山复命。这里先谢了。”太子自然不会拒绝于他。薛起为吕春等人去了枷,相互见过。四枷仍并为一,便给胜麟大王戴上了,贴上符咒。不贴这个,他非解脱不可。另外又将桎梏上了。薛起道之:“可恶的东西,敢为此劣,看回去之后真人如何处治于你。”羯狗妖低头不语。薛起道太子,自己须得从速将此业障押回青莲山。这之后,还要并钟奎去重新捉回那班逃走掉的妖魔鬼怪,免之造祸无穷。话别并互道“珍重”,两厢分手惜别。

太子师徒继续东趋之行,至于弱水。这道大水白亮亮似一条玉带,蜿蜒而又像是银蟒北去。波澜不惊,惟过于宽阔。但只要之水不狂,便教人喜,渡来绝无险象。太子正要折芦苇变化成舟船,可是突然之间,水况剧变。涛头大作,波浪排空,“哗啦啦、轰隆隆”,未知疾速几何。只是一样,并非纵行,却两边横涌。巴彦遵大叫:“不好了,水狂造洪,已经淹着乐子的脚。师父,师兄,咱们快退速避,别被卷了进去,做了鱼鳖之食。”师徒赶紧登上高处。回头再行望来,“玉带”不见,而另现“黄岭”,温和的银蟒也变成了疯癫的狂螭。师徒难免不愠,“是水为甚突然就狂作起来?达如此之凶势,教人怎渡?”太子忽然言道:“原来是有精怪作祟。”几个徒弟拢目光仔细来瞅,果然,鱼头虾脑,奇形怪状,无计其数的精灵推潮筑浪,闹得欢实。吕春道:“师父,断然不能允许这班水妖鳞怪肆虐张狂,不利于民间。咱们当降伏他们,以教河流平静。”太子点头。放一声响雷,惊动了群妖,齐向这边来望。有一老妖:

大大的脑袋,圆滚的身形,一张赛脸盆的巨口。顶兜鍪,被铠甲,黑色披风拖后长长。倒见出几分威武。

脚下起一朵云儿,飕地来在太子师徒面前,厉声喝问:“何方来者,侵扰我境?”太子未行回答,反来问之:“你又为谁?”老妖道:“问魔家,乃弱水一家主,皂包头大王是也。这里正在操训将士。速行报上你们的名号并来历,以教吾知道。”太子言道:“名号并非响亮,即便道来教尔知晓,过而忘掉也。所以,不讲也罢。贫僧乃自西而来的行者,这几个是我的徒弟,欲往东土泗州。至于此间,为大水所阻,不知如何渡涉。忽然见得贵军耀武扬威,颇见气势,令人叹服。不自觉发一声响雷,以加鼓舞。”太子真是会说,但能不与人为仇武斗,则免之为上。不论内心如何,表面上和颜悦色,同对方讲话。皂包头大王一听,之前的恶脸舒展许多,神情有所缓和,道:“原来是过路之客,魔家还以为是敌对呢。看你绝不像是一般的人物,该是一位修行得道的高僧。既然不肯相告尊称,本王也不便更问,教人勉强。”转头号令部众:“架起一道浮桥,以教几位长老通过。”从此而看,他还真不是大恶之辈,反见义气。太子自然摒却内心的敌意,连声称谢。只见,一班鳞族浮于水面,脊背朝天,连成了一座长而长的桥梁。师徒得以踏之而过,到在了弱水的那一边。当然,十二分的小心翼翼,生怕妖精们耍什么鬼伎俩,行以诓骗,也便拿人。不过,意外并没有发生,担心多余了。

皂包头大王道太子:“高僧,一路保重,祝您早日达成所愿。这里乃是非之地,或有可能待一会儿便有大仗,还请速行,别沾上祸殃。本王亦未知自己还能存活多久,会否保全一河生众,便也顾及不得你们。”太子好奇,来问究竟,“哦,这又怎么说?可否告诉贫僧,或有可能还会帮助你一些什么,也算还这借桥渡河的人情。”皂包头大王叹了一口气,道:“高僧,便实对您讲了吧。近些日子,本王摊上了逆事祸端。”原来,这大王据此弱水为主人已经达一百年矣。还算讲一些德行,并不为祸两岸。就在今年的开春时节,来了一位不速之客,一个青鱼精,号横江太岁。自认为有本事倚仗,那个霸道之气甭提了。他教弱水之众,奉自己为新的主王。凭什么教人便臣服于你?尤其是当家之主皂包头大王,让自己让位,靠边站,岂肯答应。怒忿之下,与青鱼精一场较量。结果,来的这位横江太岁气吹的大虫,表象唬人,实则能耐平常。落败吃辱,恨恨而去。别以为这便没事了,过去了俩月,这厮又回来了,而且还多了帮手。这伴当是一个黑鱼精,号镇河太岁,本事要比青鱼精强过一些。双方又经一番拼搏杀战,皂包头大王以一当二。虽然说这一次他感到了十分的吃力,但最终还是将犯寇击退。只不过,上一次青鱼精之来,他并没有太当一回事,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没有家门的野妖精、流浪子。然而此番不同了,难免忌惮,敌方会不会还傍有其他势力?自己别大意了,以便早有预防,应对灾劫。向朋友们一扫听,可害了怕,几乎丧魂失魄。因为什么?青鱼精与黑鱼精,即横江太岁与镇河太岁,倒是一般人物,可是他俩有一结义的长兄,便不一样了。却乃魔界响当当,当当响的强梁,便是丹水的“赤鳞大王、红光金圣、霸水太岁”。“霸水太岁”是他早年的名号,而今弃之,不使唤了。这赤鳞大王道根极深且牢固,厉害非常。一旦有谁不小心惹犯到他,那便再没有好日子过,必要将你往死里整,他才快活。果然,就在前些天,丹水来人了,乃那里的先锋使狗鱼精。奉了主子之命,来向皂包头大王下书。皂包头大王拆书而观,一颗心倏地缩紧,魂魄再飘一回。那赤鳞大王向皂包头大王问罪并行以恫吓,责他不当欺负了自己的义弟。且勒令之见书之后,即速自行了结性命,教狗鱼精将首级带了去,回缴丹水。这样,之间的债两清,再无计较。否则,皂包头大王便要小心了,连彼带弱水所有生众,便要承接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。怎么办?教皂包头大王犯了难。现在一点志气挺不起来。最后一狠心,决定屈服于赤鳞大王。舍得自己只命,保全弱水,换取群众无害。但底下将士却不同意他这么做。生,大家一起生;死,大家一同死。敌来则与之拼。患难与共,见一片赤胆。发一声威,齐将狗鱼精殴打了一顿,然后放了。皂包头大王对底下人的行为与忠义很是感动,但如今得罪了丹水一方,后果极其严重,不能不教人心怖。惟有壮起胆量,抱定一颗决死之心,应对十之八九便将降顶的祸殃。结局如何,全凭造化。

太子听了皂包头大王的叙述,对丹水赤鳞大王的野蛮与霸道之行径十分愤慨,同时也赞叹弱水将士对主王的忠诚、节义,与不屈服于强势的胆气。他问皂包头大王,假若赤鳞大王兴师问罪,杀来弱水,有把握当之回去否。皂包头大王叹气又摇头,道那赤鳞大王曾经的英雄事。当然,都是听说。不过此恶魔能够具有今天之威名,凭得是真正的实力,并非是什么人也可与之相匹敌的。太子道皂包头大王:“大王不必太过忧虑。实不相瞒,贫僧亦曾学过些许法术,小有神通,情愿于弱水逗留三、五日。假若这期间,赤鳞大王胆敢犯寇而来,贫僧可以助您一臂之力,当他一当。希望能够一扫晦云,祛除灾祸。”皂包头大王大喜望外,道言:“您定是奉佛祖之命而降临于此的使者,来拯救我弱水合众,某感激不尽也。”大拜。遇到一般人,听到有劫难将近,担心作冤鬼,远远躲避尚嫌不及呢,有几个敢漟浑水?这行者不然,想必非普通人物,否则也不会向外抛大话。现在,皂包头大王也是滥捉救生稻草,顾及不得它是否真正有用。

这里正说着,突然劲风吹动,耳轮中听到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一团水云重重地砸在河水之中。随即,散将开来,出现无数外域的鳞族精怪。为首一个:

铠甲明耀耀,红光束全身;一口杀人剑,便在肋下悬;

骑着穿水马,执那五色鞭;背后竖是什?灿烂两面牌。

牌乃铜制镀金,上凿有字。书得什么?——“雄霸豫荆我独尊,威据丹水王中王”。来者为谁?正是赤鳞大王丹鱼儿妖,并本部一干精兵强将,爪牙帮凶。皂包头大王大惊,急忙将兵列阵。听对面赤鳞大王叫道:“胖头儿,你家赤鳞大王在此,还不速行纳伏?”皂包头大王心里虽然有三分胆怯,但敌方逼迫到家门口了,欺人特甚,便不能示他软弱。怒责赤鳞大王无道又无端大兴恶兵,侵寇自己。赤鳞大王尚未言什么,左、右蹿出两个鱼精来。其中一个叫道:“胖头儿,还识得我们否?前事也该不会还快忘掉吧?你以为完毕了,没有。两个爹不能平白吃受你的欺侮。故而请了长兄赤鳞大王来此,教尔认识。识相的,便赶紧举众从降。我们的长兄会考虑是否留给你一具全尸,不教多受活罪。如果不自量力,妄行抵抗,只会加速灭亡。将导致弱水从此再无生物,哪怕是一根水草。”这两个鱼精与赤鳞大王五百年前便结了义,黑鱼精排老二,青鱼精行老三。初始,并称“三太岁”。后来,老大丹鱼妖大成气候,称王称霸。黑鱼精与青鱼精当然也沾了很大的光。只是几个月前,兄弟之间因为某一件事情而闹了点不愉快,青鱼精负气离开了丹水,想着另辟属于自己天地。走到弱水,相中了,教主人让位子。以为自己是个人物,哪知瞎精神,唬人的“把式匠”。在这里丢人出丑,碰了大钉子,怏怏而去。欲要报仇,于是偷偷潜回丹水,秘密找到了二哥黑鱼精,请他出头来替自己报仇。黑鱼精二话没说,出丹水,同青鱼精一起来在弱水。但结果,兄弟俩绑到一块儿也不济事,屁滚尿流而退。大大的耻辱,难教启齿,出世以来也没吃过。怨恨还是要讨还的,但靠自己的能力甭去想,不够。黑鱼精扯着青鱼精回到丹水,来见赤鳞大王。不过,大哥未在,外出访友去了。只好等了一小段日子。期间,黑鱼精好一番规劝三弟,以后千万别再同长兄闹别扭,倚着大树好乘凉,人都懂得的道理。现在知道了吧,绑定大哥就是虎狼,离开了他,便一棵草而已,非但逞不得强梁,更会被人拔除。外头走上一遭,晓得身单之难,青鱼精深有感触。等到赤鳞大王归来,青鱼精大拜请罪。兄弟和好。之后,青鱼精与黑鱼精告诉长兄自己受到了欺侮,是怎么一回事,倍言皂包头大王的不是,却不道首先是自己的过错。赤鳞大王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主儿,管谁对错?听说义弟给人欺负了,勃然大怒,“辱吾之弟,便等同于辱我,而与我为敌也。”要给义弟出气,于是遣本部先锋狗鱼精为使,到弱水滋事。结果一样碰壁,碰一鼻子灰。赤鳞大王怒不可遏,于是今日将兵长途而来,征伐皂包头大王。

见是黑鱼精与青鱼精,皂包头大王不由忿焰熊熊烧起,“仓啷”,掣出肋下的雁翎刀,指着他俩喝道:“又是你两个贼。重挑事端,引强魔入寇我弱水,可恶,可杀。不要去,纳命则个。”前扑,来取二贼。青鱼精与黑鱼精而今有长兄压阵,胆气旺增,自是不惧怕皂包头大王,各掣兵刃与斗。“叮当叮当”,三十多个回合,胜负未分。丹水军阵之上,赤鳞大王心里说:“这俩兄弟,怎么本事愈见得弱?早些年不是这样呀?还是平素懒散了,短了练。待今战过后,我要多警醒他们,并硬提着下苦功,长一长能耐。你一个是都元帅,一个是大将军,所涉一宗一件的事情并个人的荣誉也关系到我整条丹水的声誉,不容一丝一毫地抹黑玷污。”但是现在须得摆平眼前之事,不能输场。由底下人手上索过弓矢,飕地一箭射出。皂包头大王猝不及防,被创伤右臂。手松,刀落,完全失势。心里一惊,被青鱼精一刀搠穿肚腹。青鱼精也是够狠,且叫道:“去死吧你。”黑鱼精亦就机要斩掉皂包头大王的脑袋,忽然对方由眼前倏地消失了。嗳,这是怎么一回事?黑鱼精与青鱼精均发了惊。仔细来观,更傻了,人家回到自己的军阵上。当然他俩并不知晓乃有旁者,正是太子,摄了皂包头大王回。并察验了伤情,予丹药一粒,教之服下。将手在他的创处一抚,痊愈如初。皂包头大王对太子表示感谢。太子道:“大王请歇,还是交由贫僧师徒来当犯寇。”皂包头大王道:“高僧,来贼不善,小心些个。”太子道:“不劳叮嘱。”

转来说黑鱼精、青鱼精,嚣张得很。黑鱼精那儿嚷嚷:“嗳,那胖头儿,怎么了这是?还认为自己是一英雄,便来继续战呀。教老爹再搠你几刀。”青鱼精也咧咧:“逃遁的本事不差,教人想象不来,是跟你师娘学的吧?”太子大忿,唤李广文:“了尘,去,教训一下他俩,以令之缄口莫狂。”李广文应声而前,喝黑、青二鱼精近前领罚。怎么冒将出来了行者?黑鱼精、青鱼精你看看我,我瞅瞅你,转而又齐来将李广文上下仔细打量。青鱼精先开了口,“哪儿来的行者?掺和杂事,身有几条命往外送?你与那胖头儿是什么关系?莫不是他****了那凡间女子,从而生将出来的野种?”真叫难听,令人不能容忍。李广文怒道:“这妖精,休得放粗口,侮辱于人。某与皂包头大王不过今日方才认识耳。所以管闲事,乃出于不平,基于正义,看不惯强者欺弱。来领教训,尝厉害,吃吾一剑。”照顶一劈。青鱼精起刀,接架相还。黑鱼精没插手,一则歇一会儿,二则没瞧得起这个行者,认为青鱼精自个儿收拾于之绰绰有余。但是料差了,二十合过去,青鱼精并没能拿下对手,相反地气力明显不济。黑鱼精暗说:“老三,怎么放不出真手段来?不知哪方草窼里蹦出来的一个野行者,其貌不扬,还能具啥好本事?你咋还教他占了上风去?难道那么难行收拾?”还是上去帮一把手的好,黑鱼精二番上阵,并三弟之力,共同击取李广文。太子见李广文深受压迫,不占优势,唤高士杰:“了空,去,助你三师兄一臂之力,不能教人这么欺负于咱。”高士杰应了一声,仗剑而上战阵,捉一个配对来杀。两行者对二鱼精,杀得凶恶而且激烈:

刀剑齐并飞,青蛇狂舞作;雷公电母惊,谁人代我劳?

狠向心窝搠,奋照顶梁斩,把命缴纳来,得功扬我眉。

战场之上厮杀恶斗,动人心魄,转眼小半个时辰,双方依旧旗鼓相当。赤鳞大王愈观愈忿,恨两个义弟无能,不给力。终于按捺不住,唤将两个废物回阵,他亲自出马。这边,太子见之,也召回两名弟子,由自己来会赤鳞大王。赤鳞大王点指太子,喝问:“何方行者,亦插手闲事?不当管的,还是不要管的好。”太子道:“本师何来,你不知也罢,但要告诉于你,本师与皂包头大王乃是朋友,同弱水生众也是朋友。朋友遇到难事,教我赶上了,又岂能袖手旁观,无动于衷?自然要帮之一回忙,难道没有道理吗?”赤鳞大王叫道:“好哇,野和尚,你既然掺和进来,那便是同本大王作对,咱之间便是仇敌,你便是找死。本大王成全于你。”掣出青锋剑,跃身离开穿水驹,来取太子。太子以杖交接大战。一眨眼便是五十回合,不见分晓。太子心说:“难怪这厮张狂,真是好本事。”而赤鳞大王由于杀斗如此之久,也没能取胜对方,不免怒焰熊熊,烧到天外,“野和尚,究竟是什么来路?还不告诉于人。算是一个可怕得对手,强大的敌人。魔家此生未曾遇也。”吃惊也罢,负气也罢,拿不下来此仗终归教人发急。这丹鱼儿妖喝了一声:“疾。”漫布水汽,赤星闪闪。赤星是什么?自身的鳞片所炼制,成了杀人的利器,名曰“红光钹”。太子道一声:“来得好。”将杖一挥。百千钹儿仍旧作一个,却粘在了杖上。太子耍了一耍,念叨了什么,此钹“啪啦”裂分散落。“呀,”赤鳞大王怒目圆翻,烟喷于七窍,“你敢坏吾法宝?可恼至极。”另喝一声“疾”,祭出子母连环扣。一扣化百扣,欲捕对手。不料,白费心机,仍被太子耍一耍,败毁了它。赤鳞大王恨得肺腑欲炸,咬牙切齿。运用解尸移魂大法,同时变出几个身形来,环敌而攻。教你眼花缭乱又手忙脚凌,疲于应付。但一个不慎,你便要为之所乘,自己吃大亏。太子从容镇定,心中冷笑:“以为我会着了你的道儿吗?雕虫小技,只可唬旁人,却难不得本师,轻松即可破解耳。”不置其他,纵火将赤鳞大王的真身烧倒在地。那一干虚壳、假身,齐并成为了死顽之物。赤鳞大王经受不得烧,声声怪号。黑鱼精、青鱼精欲向前行救,喷扑水柱。太子怒喝:“此乃真火,出于三昧,岂是凡水可灭?别费心思。再敢妄动,即可教这厮化为飞灰。”黑、青二鱼精却不能眼睁睁这么看着义兄如此了结性命,又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救之,惟只有并丹水一干将卒拜伏恳请,求圣僧一发慈悲,手下超生,饶放自己的主王。太子未予理睬他们,只来问赤鳞大王:“丹鱼儿,服了本师否?”赤鳞大王虽然已经焦头烂额,痛苦万状,但犹咬牙充硬汉。太子冷笑道:“难道你不惜乎自己千年之修行吗?要教之化为南柯一梦于今朝否?”赤鳞大王一想,的确舍不得苦功所修与换来之一切,还有自己的生命。好汉不是眼前亏,逃过当下灾劫再说以后事。于是,认罪并服输。太子又问他:“心犹恨否?”赤鳞大王答:“不恨。”太子道:“怕是违心之吐吧?先要警告于你,倘若今后复行报复,侵寇弱水,本师便绝不会饶你第二次。”赤鳞大王唯唯。太子方才收火。再观赤鳞大王,哪里还有原来的模样,鳞脱肉焦。太子向他喷一口法水(灵丹化于唾液),内含奇效。赤鳞大王创伤痊愈。他赶忙拜谢。更识得圣僧之神通广大。太子担心他口不对心,将来反复,再行祸端侵害弱水生众,予换心丹一粒教食,以杜绝后患。赤鳞大王将部众灰溜溜而去。弱水一众获救,皂包头大王对太子拜谢再三。太子教之莫要如此,只请少造狂浪惊洪,不挡阻东来西往之客。皂包头大王连声应诺。

师徒于弱水之畔小住一宿,天明登程。行走一些日子,至于凉州城。但是呢,想要进城去,通路不畅。倒还不是因为官家盘查严格,而是这一方向的城门,几乎被堵了一个水泄不通。一色的商队,并非一支。太子向人一扫听,原来有一名道士于城门口设置棋局。散人不顾,只捉商贾帮伙。你想进城,那么就要在棋艺上见厉害。一局定输赢,胜则不但通过,而且于同时,你还可以从他这里拿走不等数目的银子。假若相与对弈落败,那么,输者便须留给他所有货物。如此,还教人继续做什么买卖?空囊回去。道士于此设棋局已经有十多天了,有那胆大又自认为高明一些的人来与之对弈,但是便从来没有一个可以赢得他的。自然,道人大发了。相反,那些输了的商客,想也想到,弄得两手空空,何其惨痛也。只能找地哭去。甚至有那心窄的人,为此想不开,疯癫的,自杀的,更是可怜。有人想着耍赖,但不成,没得商量。硬是输了不认,咱便见官理论。见出道士棋艺上的功夫,基本上没有人再敢同他来一较高下了。也不是不可以通融,但代价也不小,便是半数货品奉缴于道士,可不须博弈。但几人又肯舍得?因此上,商队都被靠在了外边。

这凉州城可不是一般的地方,一百多年之前还是北凉国的都城,名曰姑臧,至大的货品交易场所,集散地,商贾云集。教人进不去城,难道在城外头铺张?不成。你还得里头接受二番检查(远城门口一定距离,设有一个卡子,为头番检查,粗略看一下有无违禁物品,并要求客商出示所在国官家所签发的身份证明。二番检查细致一些,同时要按照你货品的种类与数额收取一定的税赋),官家给你签发核准的凭证,才允许做买卖呢。否则,便是违制。不仅要没收货品,而且本人还得坐牢受刑。想豁免,那便拿钱财来赎。有的商客还想要更前进一段路程,尤其是能够到得较为繁华的一些大城市,特别向往长安、洛阳,赚取更大的财富。并于售罄所携带的货品之后,采办一些在自己的家乡畅销和稀缺难求的大宗上好外方货品回转,再行求取一份利润。这所有,也需要办理一定的手续,由官家开具相关的凭证,证明货品的合法性。天朝在主要商道上专门设有衙司,等同于今天的通商口岸、海关。如果没有这些衙司的印章,一些客商欲往天朝的内地,或打算由一些地方出境,均要承担被追究罪责的风险。一旦查住,后果严重。凉州城则更不必说,检查尤其严格。绕走其他城门进入可以不?也不成。由于这里的特殊性,一带盗匪猖獗,且城防又受到吐谷浑、突厥人的双重威胁,如何会不加小心?因此戒备森严。但同时还要照顾人们的正常出入,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仅开放东、西两处关门。东出西入,西出东入,不能任由随便,全得看凭证,不一样的。绕而跑路,更是不行。有一队队骑马的巡兵,四外乱转,给他们撞到,拿不出通关文牒,或文牒上没有凉州有司的鲜红印戳,便有劫难了。别说商队了,就是散行的外邦人,也不例外,须具有证明身份的东西。如果被认为是盗贼、奸细,也就更倒楣了。讲不清楚,或许要被杀头的。

有人或许要问了,这么一个道士怎么敢犯众怒而于凉州城门口设棋局阻拦客商、扰乱秩序?官家不管吗?管什么?反还支持呢,经过官家准许,而且有刺史大人做后台,并派有公人帮事。刺史的人名叫宇文福,还是皇亲哩,与北周皇帝同宗同族。不久之前,得了怪疾,教百医束手,只好张贴告示以求治。便来了一位游方道士,为宇文福问诊。他语出惊人,道刺史大人是被歹恶之徒施了蜣螂蛊。中者胸中哽噎,怵怵如虫行,并且咳血厉害。问宇文福是否如此。宇文福点头,请道士速解此症,不教再难捱。道人言,这不难。请辞一日,转过天来复归,带回一些貒膏,和酒而教刺史大人服下。这一服不得了,宇文福上吐下泻。但此之后,病好了。宇文福对道人深表感谢,问他愿求何赏酬。怕给少,不合恩公的心意。道士言,这不忙,自己且先代为查出施蛊的奸人。真有能耐,将施蛊之人揪了出来。结果令宇文福惊讶不已。乃为自己的小妾屈突氏,串谋奸夫所为。原来这一对男女是两小无猜、青梅竹马,一起长大起来的,相互爱恋。两家也为他们定下了亲事。但想不到,一阵暴风雨,惊棒打散鸳鸯,教宇文福偶遇屈突氏,倚仗权势无可抗拒,生生将她强娶过来。这教本来十分相爱的一对人儿如何不悲伤,也自然于内心对刺史大人百倍痛恨,产生了报复的思想。这男方便从一个巫师那里求来了蜣螂蛊,由屈突氏给宇文福施上。事情查清,宇文福震怒,将这一对男女投入兽笼,教恶狮撕成了碎片。那名巫师也没落好,受到株连,被用火活活烧死。治好了怪疾,又绝了后患,这教宇文福不知怎样感谢道士才好。再一次请问,道士回答了他。道士言,不求刺史大人的赏,只须予以自己一个便宜。便是允许自己在西城关口设置棋局,赢那商贾之货品。宇文福也没想一想后果,当即同意。而且,还叫别人帮着道士,联系主顾。道士也痛快,凡所得利益,奉上五分予刺史大人。可谓两相得宜又得益。哪想及此同时害了他人利益,也亏了国家的利益。他人利益好说,这国家利益怎论?当然了,税收上亏空。商贾进不来城便做不得买卖,你收谁的去?棋局赢获人家的,既然有刺史大人参与分利,还能缴税?不是免得了吗?用不着逃。商贾们虽群情激愤,但又有什么办法?理论没用。选出代表,来到刺史衙门求见刺史大人,请降一条畅途,也算是交涉。但是宇文福连面都不肯赏,只教人代为撂出几句话来。不能博弈胜出,赢得棋局,那便回去。别在这里闹事,否则便休怪官家无情。这教商贾们敢怒不敢言。还有人要问了,向往内地去的商队把西城门堵塞,那么想要西去的商队不是也出不去了吗?这倒不必犯难,宇文福下令,限时开放南、北二门,便宜这些商队离去。当然只许出,不准入。又有人要问了,干嘛不同时与西去的商客以难为,也教博弈?那样的话,凉州城必定被塞得满满,非挤爆了不可,真就秩序大乱了。但有人乘机造祸,便就不好了。外头乱,倒无太大所谓。再说,道士要的东西是外邦奇货(在东土少见),放到内地才得卖好价钱。

太子清楚了此事,自然十分的气愤。教巴彦遵来开道,高呼有人敢于对弈。巴彦遵道:“师父,您是否又要管闲事?弟子劝您还是省省心吧。道人只是为难商贾,咱们又不是。早些进得城去,早找地方歇脚寄身,睡一宿之后好赶路。自己自在,管得别人什么?”太子把面孔一板,道:“你这劣徒,怎么如是讲话?”巴彦遵道:“师父,您别怪弟子多嘴,于热心肠上浇凉水。知道您肯定是一棋艺高手,否则也不会强出头。也知道您的用意,肯定会通道士来讲,但要自己赢了他,不拿之半两银子,只请尽行放行商贾。可是反过来说,您自己要是赢不了呢,又拿什么输给人家?想过没?不会把弟子并几位师兄予他做奴仆吧?教商贾替您填补?赢了棋局,利益他们,定然鞠躬哈腰,满脸堆笑,诚心谢您。可一旦您输了棋局,却会招致冷眼侧目,没个理咱,还有的背后嘲笑,幸灾乐祸呢。也绝然不会将他们自己的货品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下赌注押宝。咱自己也没有可观的财物做筹码,道士可是不肯理会于人的,别说与之对弈了。”吕春也道:“是呀,师父,咱们轻身空囊,拿什么来押?”太子道:“为师与他赌棋局,押的不是财物,而另有其他。你们一会儿……”“啊,”几个徒弟一听,惊得舌头吐出长长,“这如何使得?赢了一切好说,可一旦赢不了人家……”不敢想象下去。太子如何看不出来,道:“且放宽心,为师肯定不会输给他的。”师命难违,众徒弟心怀忐忑,只能听从,照着吩咐去做。于是,巴彦遵走到了最前头,高声嚷嚷:“闪开了,闪开了,有人要同牛鼻子对弈。”一边晃着膀子乱撞。人群“呼啦”闪将开来,纷纷来看。却是几名行者,身后空空,这与道士博弈又有什么意思?拿什么东西来做押行赌?难不成还有的借?到在棋盘前面,巴彦遵往旁边一闪,转道太子:“师父,您请。”太子打量了一番棋主,这道士长得:

面颊长长鲜有见,二马接来不比他;

紫色肤表若老茄,络腮胡须胜猪鬃;

可代天神置庙里,活脱巨灵孪生弟;

八卦仙衣是区别,犹似火烧一般红。

那儿靠着椅子背,闭目养神呢。虽然听得人嚷嚷有赌棋局者,并且也感觉到走到近前了,却还是眼皮不抬,两眼不睁。直到太子言了一声“棋主请了”,他这才洋洋不睬地开了条眼缝。爱答不理的问道:“怎么是一行者?也想同本师对弈吗?”太子道:“正是。贫僧自幼喜此棋道,并蒙很多老师教授指点,颇有心得。旅南游北,多多与人对弈,惟择名流高客。一则提高自己的棋艺,二则广结朋友。于今步至凉州,闻仙长棋艺精湛高深,不逢对手,顿感吃惊且又喜欢,所以前来讨请赏面,对上一局,亦为平生幸事。”道人言:“你是以棋会友,可惜呀,本师对此不感兴趣。有谁肯结交一个苦行僧做朋友呢?本师懒得理你。去,去,别再行打扰。”虽然遭到了拒绝,碰了一个大钉子,但是太子不愠不火,道:“那么请问仙长,您这里摆着棋局呢,不为找寻对手又是为什么?”道人言:“原来你还不清楚。告诉你,本师寻找对手归寻找对手,但不是平白对博的,须见彩利。你又拿什么做押来与本师决弈?”神情傲慢,极见鄙夷对方。旁边有人帮腔:“是呀,这一行者,博弈不是对弈,须将贵重押注。你看那些商贾,若想通关,便要一局棋来赢得这位仙长。所押便是自己所携带的所有货品。都知道仙长棋艺高明,所以均没有胆量博一回。你一苦行僧,身上一切谁人也不看在眼里,仙长会剥你什么?还是赶快去吧,便在这里捣乱,又不难为你们这样的人。”太子并不肯作罢,言道:“虽说如此,但棋者以棋为命,以胜人不败为荣,遇到高明绝然不当错失对弈的好机会。贫僧于身无有值钱之物,愿以自己的性命,来与棋主一博。”语出更见惊人,令听者目瞪口呆。正是:

以命博弈古未有,棋局决定死与生;

豪者言来胆气壮,足令他者见惊颜。
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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