樵夫啊地叫了出来,声音穿行在洞窟里,传来源源不断的回声。他的身体咚地跌在地上,吃痛着骂着:“见鬼!摔这个破洞里。”
温葶有几分心惊,也不禁为他恐慌:“掉在这里面,他该怎么出去呢?”
左脚脚踝有针扎般的痛感,一定是扭到了。剧烈的疼痛使他的左腿彻底软下来,他用右脚撑着地,颤颤巍巍地站起身。
他抬头向上看,地面离洞口不算特别远,樵夫伸直手臂,想要把手掌抓在洞口的边缘上,可是手离洞口总还是有一个拳头的距离。
温葶飞出洞口,去找人们求助,但忽而又折回来:“林子这么密厚巨大,我怎么知道哪里有人?万一等我找回来了,这樵夫已经死了,怎么办?”
他蜷缩起膝盖,想跳起来,但脚上的酸痛使劲地拽着他,不让他向上跳远。他尝试了多次,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洞里。
回响在漆黑里的是呼呼的粗喘声,还夹杂着一丝水的叮咚。
温葶环顾四周,她那属于夜行动物的眼睛告诉她,这是一片洞窟。
樵夫坐在地上缓了会儿,眼睛也有些适应黑暗了,他也隐约看见了这种不寻常,吹燃了一支火折子,这奇异的地下世界就展现这他眼前:
大大小小的洞窟交错排列着,粗细不等的石柱支撑着这片空间,有些石柱已经断裂,变成已经磨平棱角的断壁……
周围的丝丝光明被无尽的黑消噬,只有温葶和樵夫的头顶上,还有一个带有光亮的洞口。一张大嘴吞掉了他们,无数的石柱咀嚼着,名为恐惧的粘液腐蚀着。在那一瞬间,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绝望。
只是很快,樵夫就镇定下来,他皱着眉头,一边摸着自己左脚的伤痛,一面轻声说着:“俺这个样子,肯定是爬不上去了,记得俺爹以前说过,山里只要有洞,就一定能找见洞口,倒不如去寻谋一下,还能早些出去。”
温葶见他这么自信,心里也安定了一半,她本想飞出洞口,可又回头看了眼这个男人。
樵夫轻轻地抚上脚踝,呲地一叫,又抽回了手,他脸上的汗顺着粗糙的胡须,一滴滴地流到他的黑麻布衣领上。
“我虽然帮不了他什么忙,但就这样撇下他,我做不到。我还是跟着他走吧。”温葶在空中转了几圈,轻轻地落在樵夫的肩膀上。
他半跪下来,把一些掉进洞口的树枝作成简易的火把,再拄了一根长树枝,一瘸一拐地向更深的黑暗里走去。
前方有很多洞口,他随意地选了一个,用石墨笔做了个记号,就走了进去。
狭长的隧道壁上有些坑洼,浓郁的泥土气息充斥着他们的感官,地面上也有些湿湿的,有的地方还有浅浅的水洼。
樵夫一不留心就把右脚踩进水洼里,冰一样寒冷的水浸透了他的鞋袜。
“呗!这什么运气!”他接着又爆了句粗口。他往前拄了两步,突然想到冰水可以止痛,就又拐了回来,坐在略干燥的泥土上,一只手举着火把,另一只手就浇了些水在左脚踝上。
脚上的痛顿时减轻了许多,但还是不好着地,他没有扔掉拐杖,继续拄着向前。
樵夫不知道走了多久,只是觉得肚子饿的快要融化了,冰水敷的效果也没有那么明显了,脚上不停息的动作让他的左脚踝更加疼痛。
“该死!还是走不出去吗!”他走到一个洞的尽头,发现这里已经被他标过了记号,他的声音里不觉添了些许慌张和畏惧。
温葶始终不敢离樵夫太远,她一边探着路,一边紧紧地跟着樵夫,但她也依然没有任何进展。
山洞里的左拐右转,让他们慢慢迷失了方向,樵夫感觉所有的洞口都要被他画上记号了,空气中的粗喘声更重了,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。
就在这时候,前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,樵夫笑了,深呼了一大口气,这是要走出去的预兆啊!温葶脸上也灿烂起来,也许在这路的不远处,就可以看到一股清流,汩汩地冲破山墙。
向前走去,隧道拐了一个弯儿,几股山泉,从山的泥土和缝隙中渗出来,像扭麻花一样扭成了更大的溪流。再向前走几步,水流汇聚得更大了,走到最后,竟然被一个巨大的水潭挡住了去路。
这水潭里面什么都看不到,樵夫将拐杖伸进去,也够不到潭底。
樵夫绝望地跪在地上,眼中竟闪着些亮晶晶的水珠,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:“俺注定是要困死在里面了!”
温葶掠过水面,往里面看去,她有夜视的眼睛,可以看到樵夫看不到的一些东西。
水潭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些碎石和淤泥。
几条黑影闪过,她呼吸一窒,定睛一看,原来是些洞穴鱼。她也没有多在意,见樵夫楞在水潭前,就飞到他的肩膀上,似是安慰。
这个时候,谭中一个清脆的男声响起:“小蚊子,你莫不是爱上这个男人了吧?”
“公子这是说笑了,怎么可能……”她有些想笑,转而反应过来,飞到潭面上,“你,你是什么人,为什么能……”
温葶都不知道怎么发问了,这一切来得太突然。
“人?我不是人,我是大鲵啊。”他的嘴角微微上翘,“我看你身上虽然没有妖气波动,但依然可以听得到我说话呢。”
温葶看向水底,果然,在一块巨石的缝隙里,趴着一只棕黑的石头样的扁扁的鱼。
她把眼睛贴近水面,好奇地盯着他:“妖气波动?那是什么?”
“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?”大鲵戏谑地摇了摇尾巴。
“的确,你没有理由告诉我。”她眼睛里的光有些暗淡了,她回头看看樵夫,硬着头皮继续道,“那可不可以为我指一下出去的路呢?”
“他不过是个凡人,他也不认得你,你何必这样?”大鲵在水底来回度着步子,上下打量温葶。
“你这个家伙怎么这样可笑,他也算得上是一条生命,就这样把他撇在这里,我怎么忍心!”
大鲵冷哼一声,像看异类一样地看着她:“人类都是野蛮的,你现在救了他,以后他就会反过来咬你一口。”
温葶无言,她前世的记忆又如碎片一样闪在她的眼前,那碎片锐利的棱角刺破了她的心。
沉思半晌,她对道:“我固然知道人类的残忍,但他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而已,不会做出什么大事情的。”
“随便你了。”大鲵淡淡道,“如果你想要出去,就沿着东边的清流一直走,虽然有些危险,但那是唯一的出路了。”
温葶心里甚喜,郑重地谢过大鲵,便向樵夫飞去。
身后传来大鲵的呼喊:“如果你有一天后悔了,随时来找我。”
温葶应了一声,便飞到樵夫的头顶,从发髻里抽出一根头发,向东拽过去。
樵夫被这力道拽得一痛,头不自觉地向东望去,东方竟有一道微弱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