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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左传

《六家):古往今来,质文递变,诸史之作,不恒厥体。榷而为论,其流有六:一日《尚书》家,二日《春秋》家,三日《左传》家,四日《国语》家,五日《史记》家,六日《汉书》家。

(六家):(左传》昭二年,晋韩宣子来聘,见《鲁春秋》日:“周礼尽在鲁矣。”斯则春秋之目,事匪一家。

《六家):《左传》家者,其先出于左丘明。孔子既著《春秋》,而丘明受经作传。盖传者,转也,转受经旨,以授后入。或日传者,传也,所以传示来世。案孔安国注《尚书》,亦谓之传,斯则传者,亦训释之义乎。观《左传》之释经,言见经文而事详传内,或传无而经有,或经阙而传存。其言简而要,其事详而博,信圣人之羽翮,而述者之冠冕也。

逮孔子云没,经传不作。于时文籍,唯有《战国策》及《太史公书》而已。至晋著作郎鲁国乐资,乃追采二史,撰为《春秋后传》。其书始以周贞王续前传鲁哀公后,至王赧入秦,又以秦文王之继周,终于二世之灭,合成三十卷。当汉代史书,以迁、固为主,而纪传互出,表志相重,于文为繁,颊难周览。至孝献帝,始命苟悦撮其书为编年体,依《左传》著《汉纪》三十篇。自是每代国史,皆有斯作,起自后汉,至于高齐。如张燔、孙盛、干宝、徐贾、裴子野、吴均、何之元、王劭等,其所著书,或谓之春秋,或谓之略,或谓之典,或谓之志。虽名各异,大抵皆依《左传》以为的准焉。

《六家》:《国语》家者,其先亦出于左丘明。既为《春秋内传》,又稽其逸文,纂其别说,分周、鲁、齐、晋、郑、楚、吴、越八国事,起自周穆王,终于鲁悼公,别为《春秋外传国语》,合为二十一篇。其文以方《内传》,或重出而小异。

《六家》:始衍撰《春秋时国语》,复撰《春秋后语》,勒成二书,各为十卷。今行于世者,唯《后语》存焉。按其书序云:“虽左氏莫能加。”世人皆尤其不量力,不度德。寻衍之此义,自比于丘明者,当谓《国语》,非《春秋传》也。必方以类聚,岂多嗤乎。

《六家》:于是考兹六家,商榷干载,盖史之流品,亦穷之于此矣。而仆散淳销,耐移世异,《尚书》等四家,其体久废,所可祖述者,唯《左氏》及《汉书》二家而已。

《二体》:三、五之代,书有典、坟,悠哉邋矣,不得而详。自唐、虞以下迄于周,是为《古文尚书》。然世犹淳质,文从简略,求诸备体固以阙如。既而丘明传《春秋》,子长著《史记》,载笔之体,于斯备矣。后来继作,相与因循,假有改张,变其名目,区域有限,孰能逾此!盖苟悦、张燔,丘明之党也;班固、华峤,子长之流也。惟此二家,各相矜尚。必辨其利害,可得而言之。

夫《春秋》者,系日月而为次,列时岁以相续,中国外夷,同年共事,莫不备载其事,形与目前。理尽一言,语无重出。此其所以为长也。至于贤士贞女,高才倘德,事当冲要者,必盱衡而备言;迹在沉冥者,不枉道而详说。如绛县之老,杞粱之妻,或以酬晋卿而获记,或以对齐君而见录。其有贤如柳惠,仁若颜回,终不得彰其名氏,显其言行。故论其细也,则纤芥无遗;语其粗也,则丘山是弃。此其所以为短也。

考兹胜负,互有得失。而晋世干宝著书,乃盛誉丘明而深抑子长,其义云:能以三十卷之约,括囊二百四十年之事,靡有遗也。寻其此说,可谓劲挺之词乎?案春秋时事,入于左氏所书者,盖三分得其一耳。丘明自知其略也,故为《国语》以广之。然《国语》之外,尚多亡逸,安得言其括囊靡遗者哉?向使丘明世为史官,皆仿《左传》也,至于前汉之严君平、郑子真,后汉之郭林宗、黄叔度、晁错、董生之对策,刘向、谷永之上书,斯并德冠人伦,名驰海内,识洞幽显,言穷军国。或以身隐位卑,不预朝政;或以文繁事博,难为次序。皆略而不书,斯则可也。必情有所吝,不加刊削,则汉氏之志传百卷,并列于十二纪中,将恐碎琐多芜,阑单失力者矣。故班固知其若此,设纪传以区分,使其历然可观,纲纪有别。苟悦厌其迂阔,又依左氏成书,剪截班史,篇才三十,历代褒之,有逾本传。

《载言》:逮左氏为书,不遵古法,言之与事,同在传中。然而言事相兼,烦省合理,故使读者寻绎不倦,览讽忘疲。

《载言》:昔干宝议撰晋史,以为宜准丘明,其臣下委曲,仍为谱注。于时议者,莫不宗之,故前史之所未安,后史之所宜革。

《书志》:且史之记载,难以周悉。况彼《春秋》之所记也,二百四十年行事,夷夏之国尽书,而《经传集解》卷才三十。则知其言所略,盖亦多矣。

《论赞》:《春秋左氏传》每有发论,假君子以称之。

夫论者所以辩疑惑,释凝滞。若愚智共了,固无俟商榷。丘明“君子日”者,其义实在于斯。

《序例》:夫史之有例,犹国之有法。国无法,则上下靡定;史无例,则是非莫准。昔夫子修经,始发凡例;左氏立传,显其区域。科条一辨,彪炳可观。降及战园,迄乎有晋,年逾五百,史不乏才,虽其体屡变,而斯文终绝。令升先觉,远述丘明,重立凡例,勒成《晋记》。邓、孙已下,遂蹑其踪。史例中兴,于斯为盛。

《断限》:夫书之立约,其来尚矣。如尼父之定《虞书》也,以舜为始,而云“粤若稽古帝尧”;丘明之传鲁史也,以隐为先,而云“惠公元妃孟子”。此皆正其疆里,开其首端。因有沿革,遂相交互,事势当然,非为滥轶也。过此已往,可谓狂简不知所裁者焉。

《断限》:修国史者,若旁采异闻,用成博物,斯则可矣。如班《书·地理志》,首全写《禹贡)篇,降为后书,持续前史。盖以水济水,床上施床,徒有其烦,竟无其用,岂非惑乎?昔春秋诸国,赋诗见意,《左氏》所载,唯录章名。如地理为书,论自古风俗,至于夏世,宜云《禹贡》已详,何必重述古文,益其辞费也?

《采撰》:盖珍裘以众腋成温,广厦以群材合构。自古探穴藏山之士,怀铅握椠之客,何尝不征求异说,采摭群言,然后能成一家,传诸不朽。观夫丘明受经立传,广包诸国,盖当时有《周志》、《晋乘》、《郑书》、《楚杌》等篇,遂乃聚而编之,混成一录。向使专凭鲁策,独询孔氏,何以能殚见洽闻,若斯之博也?

《因习》:(略,见《春秋》同条。)

《言语》:夫《三传》之说,既不习于《尚书》;两汉之词,又多违于《战策》。足以验氓俗之递改,知岁时之不网。而后来作者,通无远识,记其当时口语,罕能从实而书,方复追效昔人,示其稽古。是以好丘明者,则偏摸《左传》;爱子长者,则全学史公。

《言语》:盖江芈骂商臣日:“呼!役夫,宜君王废汝而立职。”。斯并当时侮嫂之词,流俗鄙俚之说。

《浮词》:夫人枢机之发,直毫不穷,必有徐音足句,为其始末。是以伊、惟、夫、盖,发语之端也;焉、哉、矣、兮,断句之助也。去之则言语不足,加之则章句获全。而史之叙事,亦有时类此。故将述晋灵公厚敛雕墙,则且以不君为称;欲云司马安四至九卿,而先以巧宦标目。所谓说事之端也。又书重耳伐原示信,而续以一战而霸,文之教也……所谓论事之助也。

《浮词》:夫词寡者出一言而已周,才芜者资数句而方浃。案《左传》称绛父论甲子,隐言于赵孟……苟举斯一事,则触类可知。至嵇康、皇甫谧撰《高士记》,各为二叟立传,全采左、班之录。

《浮词》:嗟乎!自去圣日远,史籍逾多,得失是非,孰能刊定?假有才堪厘革,而以人废言,此绕朝所谓“勿谓秦无人,吾谋适不用”者也。

《叙事》:观丘明之记事也,当桓、文作霸,晋、楚更盟,则能饰彼词句,成其文雅。及王室大坏,事益纵横,则《春秋)美辞,几乎翳矣。

《叙事》:设使丘明重出,子长再生,记言于贺六浑之朝,书事于士尼干之代,将恐辍毫栖牍,无所施其德音。而作者安可以今方古,一概而论得失?

《叙事》:盖叙事之体,其别有四:有直纪其才行者,有唯书其事迹者,有因言语而可知者,有假赞论而自见者。《春秋左传》言子太叔之状,目以“美秀而文”。所称如此,更无他说,所谓直纪其才行者。又如《左氏》载申生为骊姬所谮,自缢而亡……此则不言其节操,而忠孝自彰,所谓唯书其事迹者。《左传》纪随会之论楚也,其词日:“荜辂蓝缕,以启山林。”此则才行事迹,莫不阙如,而言有关涉,事便显露,所谓因言语而可知者。

《叙事》:又叙事之省,其流有二焉。一日省句,二曰省字。《左传》宋华耦来盟,称其先入得罪于宋,鲁人以为敏。夫以钝者称敏,则明贤达所嗤,此为省句也。

《叙事》:既而丘明受经,师范尼父。夫经以数字包义,而传以一句成言,虽繁约有殊,而隐晦无异。故其纲纪而言邦俗也,则有士会为政,晋国之盗奔秦;邢迁如归,卫国忘亡。其款曲而言人事也,则有犀革裹之,比及宋,手足皆见;三军之士,皆如挟纩。斯皆言近而旨远,辞浅而义深,虽发语已殚,而含义未尽。使夫读者望表而知里,扪毛而辨骨,睹一事于句中,反三隅于字外。晦之时义,不亦大哉。

《叙事》:昔《礼记·檀弓》,工言物始。夫自我作故,首创新仪,前史所刊,后来取证。是以汉初立辖,子长所书;鲁始为蟹,丘明是记。河桥可作,元凯取验于毛《诗》;男子有笄,伯支远征于《内则》。即其事也。

《鉴识):观《左氏》之书,为传之最,而时经汉、魏,竞不列于学官,儒者皆折此一家,而盛推二传。夫以丘明躬为鲁史,受经仲尼,语世则并生,论才则同耻。彼二家者,师孔氏之弟子,预达者之门人,才识本殊,年代又隔,安得持彼传说,比兹亲受者乎!加以二传理有乖僻,言多鄙野,方诸《左氏》,不可同年。故知《膏盲》、《墨守》,乃腐儒之妄述;卖饼、太官,诚智士之明鉴也。

《鉴识》:夫人废兴,时也,穷达,命也。而书之为用,亦复如是。盖《尚书》古文,《六经》之冠冕也,《春秋左氏》,《三传》之雄霸也。而自秦至晋,年逾五百,其书隐没,不行于世。既而梅氏写献,杜侯训释,然后见重一时,擅名千古。

《探赜》:孙盛称《左氏春秋》书吴楚则略,苟悦《汉纪》述匈奴则简,盖所以贱夷狄而贵诸夏也。案春秋之时,诸国错峙,关粱不通,史官所书,罕能周悉。异乎炎汉之世,四海一家,马迁乘传求自古遗文,而州郡上计,皆先集太史,若斯之备也。况彼吴、楚者,僻居南裔,地隔江山,去彼鲁邦,尤为迂阔,丘明所录,安能备诸?且必以蛮夷而固略也,若驹支预于晋会,长狄埋于鲁门,葛卢之辨牛鸣,郯子之知鸟职,斯皆边隅小国,人品最微,尤复收其琐事,见于方册。安有主盟上国,势迫宗周,争长诸华,威凌强晋,而可遗之裁。盛既疑丘明之摈吴、楚,遂诬仲豫之抑匈奴,可谓强奏庸音,持为足曲者也。

《摸拟》:狄灭二国,君死城屠,齐桓行霸,兴亡继绝。《左传》云:“邢迁如归,卫国忘亡。”言上下安睹,不失旧物也。如孙皓暴虐,人不聊生,晋师是讨,后予相怨。而干宝《晋纪》云:“吴国既灭,江外忘亡。”岂江外安典午之善政,同归命之未灭乎?以此而拟:左氏》,又所谓貌同而心异也。

《摸拟》:五始所作,是日《春秋》,《三传》并兴,各释经义。

《摸拟》:盖《左氏》为书,叙事之最。自晋已降,景慕者多,有类效颦,弥益其丑。然求诸偶中,亦可言焉。盖君父见害,臣子所耻,义当略说,不忍斥言。故《左传》叙桓公在齐遇害,而云:“彭生乘公,公薨于车。”如千宝《普纪》叙愍帝殁于平阳,而云:“晋人见者多哭,贼惧,帝崩。”以此而拟《左氏》,所谓貌异而心同也。

《摸拟》:夫当时所记或未尽,则先举其始,后详其末,前后相会,隔越取同。若《左氏》成七年,郑获楚钟仪以献晋,至九年,晋归钟仪于楚以求平,其类是也。至裴子野《宋略》叙索虏临江,太子劭使力士排徐湛、江湛僵仆,于是始与劭有隙。其后三年,有江湛为元凶所杀事。以此而拟《左氏》,亦所谓貌异而心同也。

《摸拟):凡列姓名,罕兼其字。苟前后互举,则观者自知。如《左传》上言羊斟,则下日叔掸;前称子产,则次见国侨,其类是也。至裴子野《宋略》亦然。何者?上书桓玄,则下云敬道;后叙殷铁,则先著景仁。以此而拟《左氏》,又所谓貌异而心同也。

《摸拟》:《左氏》与《论语》,有叙人酬对,苟非烦词积句,但是往复唯诺而已,则连续而说,去其“对日”、“问日”等字。如裴子野《宋略》云:李孝伯问张畅,“卿何姓?”日:“姓张。”“张长史乎?”以此而拟《左氏》、《论语》,又所谓貌异而心同也。

《摸拟》:善入君子,功业不书,见于应对,附彰其美。如《左传》称楚武王欲伐随,熊率且比日:“季梁在,何益!”至萧方等《三十国春秋》说朝廷闻慕容倘死,日:“中原可图矣!”桓温日:“慕容恪在,其忧方大!”以此丽拟《左氏》,又所谓貌异而心同也。

《摸拟》:夫将叙其事,必预张其本,弥缝混说,无取眷言。如《左传》称叔辄闻日蚀而哭,昭子日:子叔其将死乎?秋八月,叔辄卒。至王劭《齐志》称张伯德梦山上挂丝,占者日:“其为幽州乎?”秋七月,拜为幽州刺史。以此而拟《左氏》,又所谓貌异而心同也。

《摸拟》:盖文虽缺略,理甚昭著,此丘明之体也。至如叙晋败于邶,先济者赏,而云:“上军、下军争舟,舟中之指可掬。”夫不言攀舟乱,以刃断指,而但日“舟指可掬”,则读者自睹其事矣。至王劭《齐志》述高季式破敌于韩陵,追奔逐北,而云“夜半方归,槊血满袖”。夫不言奋槊深入,击刺甚多,而但称“槊血满袖”,则闻者亦知其义矣。以此而拟《左氏》,又所谓貌异而心同也。

《烦省》:昔苟卿有云:远略近详。则知史之详略不均,其为辨者久矣。及干令升《史议》,历诋诸家,而独归美《左传》,云:“丘明能以三十卷之约,括囊二百四十年之事,靡有孑遗。斯盖立言之高标,著作之良模也。”又张世伟著《班马优劣论》,云:“迁叙三千年事,五十万言,固叙二百四十年事,八十万言。是班不如马也。”然则自古论史之烦省者,咸以左氏为得,史公为次,孟坚为甚。自魏、晋已还,年祚转促,而为其国史亦不减班《书》。此则后来逾烦,其失弥甚者矣。

(烦省):余以为近史芜累,诚则有诸,亦犹古今不同,势使之然也。求其本意,略而论之。何者?当春秋之时,诸侯力争,各闭境相拒,关粱不通。其有吉凶大事,见知于他国者,或因假道而方闻,或以通盟而始赴。苟异于是,则无得而称。鲁史所书,实用此道。至如秦、燕之据有西北,楚、越之大启东南,地僻界于诸戎,人罕通于上国。故载其行事,多有阙如。且其书自宣、成以前,三纪而成一卷,至昭、襄以下,数年而占一篇。是知国阻隔者,记载不详,年浅近者,撰录多备。丘明随闻见而成传,何有故为简约者哉。

《烦省》:夫论史之烦省者,但当要其事有妄载,苦于榛芜,言有阙书,伤于简略,斯则可矣。必量世事之厚薄,限篇第以多少,理则不然。且必谓丘明为省他,若介葛辨牺于牛鸣,叔孙志梦于天压,楚人教晋以拔旆,城者讴华以弃甲。此而毕书,岂得谓之省邪?

《辨职》:史之为务,厥途有三焉。何则?彰善贬恶,不避强御,若晋之董狐,齐之南史,此其上也。编次勒成,郁为不朽,若鲁之丘明,汉之子长,此其次也。高才博学,名重一时,若周之史佚,楚之倚相,此其下也。苟三者并阙,复何为者哉?

《辨职》:昔丘明之修传也,以避时难;子长之立记也,藏于名山……然则古来贤俊,立言垂后,何毖身居廨宇,迹参僚属,而后成其事乎?是以深识之土,知其若斯,退居清静,杜门不出,成其一家,独断而已。岂与夫冠猴献状,评议其得失者哉。

《自叙》:予幼奉庭训,早游文学。年在纨绮,便受《古文尚书》。每苦其辞艰琐,难为讽读。虽屡逢捶挞,而其业不成。尝闻家君为诸兄讲《春秋左氏传》,每废《书》而听。逮讲毕,即为诸兄说之。因窃叹日:“若使书皆如此,吾不复怠矣。”先君奇其意,于是始授以《左氏》,期年而讲诵都毕。于时年甫十有二矣。所讲虽未能深解,而大义略举。父兄欲令博观义疏,精此一经。辞以获麟已后,未见其事,乞复且观余部,以广异闻。

《史官建置》:(略,见《春秋》同条。)

《古今正史》:(略,见《春秋》同条。)

《古今正史》:宣帝时,复有河内女子得《泰誓》一篇献之,与伏生所诵合三十篇,行之于世。其篇所载年月不与序相符会,又与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、《孟子》所引《泰誓》不同,故汉、魏诸儒成疑其缪。

《古今正史》:(略,见《春秋》同条。)

《古今正史》:平帝初,立《左氏》。逮于后汉,儒者数廷毁之。会博士李封卒,遂不复补。逮和帝元兴十一年,郑兴父子奏请重立于学官。至魏、晋,其书渐行,而二传亦废。今所用《左氏》本,即杜预所注者。

《古今正史》:子迁乃述父遗志,采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,删《世本》、《战国策》……凡百三十篇,都谓之《史记》。

《古今正史):初,汉献帝以固书文烦难省,乃诏侍中苟悦依《左氏传》体删为《汉纪》三十篇,命秘书给纸笔。经五六年乃就。其言简要,亦与纪传井行。

《疑古》:及左氏之为传也,虽义释本经,而语杂它事。遂使两汉儒者,嫉之若仇。故二传大行,擅名于世。

《疑古》:盖《虞书》之美放勋也,云“克明俊德”。而陆贾《新语》又日:“尧、舜之人,比屋可封。”盖因《尧典》成文而广造奇说也。案《春秋传》云:高阳、高辛二氏各有才子八人,谓之“元”、“凯”。此十六族也,世济其美,不陨其名,以至于尧,尧不能举。帝鸿氏、少昊氏、颛顼氏各有不才子,谓之“浑沌”、“穷奇”、“祷杌”。此三族也,世济其凶,增其恶名,以至于尧,尧不能去。缙云氏亦有不才子,天下谓之“饕餮”,以比三族,俱称“四凶”。而尧亦不能去。斯则当尧之世,小人君子,比肩齐列,善恶无分,贤愚共贯。且《论语》有云:舜举咎繇,不仁者远。是则当咎繇未举,不仁甚多,弥验尧时群小在位者矣。又安得谓之“克明俊德”、“比屋可封”者乎?其疑一也。

《疑古》:《尚书·金滕》篇云:“管、蔡流言,公将不利于孺子。”《左传)云:“周公杀管叔而放蔡叔,夫岂不爱,王室故也。”……况彼二叔者,才处中入,地居下国,侧闻异议,能不怀猜?原其推戈反噬,事由误我,而周公自以不诚,遽加显戳,与夫汉代之赦淮南,宽阜陵,一何远哉。

《惑经》:诸国臣子,非卿不书,必以地来奔,则虽贱亦志。斯岂非国之大事不可限以常流者耶?如阳虎盗人于谣,拥阳关而外叛,《传》具其事,《经》独无闻,何哉?且弓玉中亡,尤获显记;城邑失守,反不沾书。略大存小,理乖惩劝。其所未谕五也。

《惑经》:案昭十二年,齐纳北燕伯于阳。“伯于阳”。者何?公子阳生也。(原注:《左传》日:“纳北燕伯款于唐。”杜《注》云:阳即唐,燕之别邑。)

《惑经》:又编事之法,其理宜明。使读者求一家之废兴,则前后相会;讨一人之出入,则始末可寻。如定六年,书“郑灭许,以许男归”。而衰元年,书“许男与楚围蔡”。夫许既灭矣,君执家亡,能重列诸侯,举兵围国者何哉?盖其间行事,必当有说。《经》既不书,《传》又阙载,缺略如此,寻绎难知。其所未谕十也。

《惑经》:又案宋襄公扰滕子而诬之以得罪,楚灵王弑郏敖而赴之以疾亡,《春秋》皆承告而书,曾无变革。是则无辜者反加以罪,有罪者得隐其辜,求诸劝戒,其义安在?而左丘明论《春秋》之义云:“或求名而不得,或欲盖而名彰”,“善入劝焉,淫人惧焉”。其虚美二也。

《申左》:(略)(共十三条)。

《杂说上》:(略,见《春秋》同条。)

《杂说上》:《左氏传》二条。

(其一)《左氏)之叙事也,述行师则簿领盈视,咙聒沸腾,论备火则区分在目,修饰峻整;言胜捷则收获都尽,记奔败则披靡横前;申盟誓则慷慨有余,称谲诈则欺诬可见;谈恩惠则煦如春日,纪严切则凛若秋霜;叙兴邦则滋味无量,陈亡国则凄凉可悯。或腴辞润简牍,或美句人咏歌,跌宕而不群,纵横而自得。若斯才者,殆将工侔造化,恩涉鬼神,著述罕闻,古今卓绝。如二传之叙事也,榛芜溢句,疣赘满行,华多而少实,言拙而寡味。若必方于《左氏》也,非唯不可为鲁、卫之政,差肩雁行,亦有云泥路阻,君臣礼隔者矣。

《杂说上》:(其二)《左传》称仲尼日:“鲍庄子之智不如葵,葵犹能卫其足。”夫有生而无识,有质而无性者,其唯草木乎?然自古设比兴,而以草木方人者,皆取其善恶薰莸,荣枯贞脆而已。必言其含灵畜智,隐身违祸,则无其义也。寻葵之向日倾心,本不卫足,由人睹其形似,强为立名。亦由今俗文士,谓鸟鸣为啼,花发为笑。花之与鸟,安有啼笑之情哉?必以人无喜怒,不知哀乐,便云其智不如花,花犹善笑,其智不如鸟,鸟犹善啼,可谓之谠言者哉?如“鲍庄子之智不如葵,葵犹能卫其足”,即其例也。而《左氏》录夫子一时戏言,以为千载笃论。成微婉之深累,玷良直之高范,不其惜乎!

《杂说上》:如《公羊传》云:晋灵公使勇士杀赵盾,见其方食鱼餐。日:子为晋国重卿而食鱼餐,是子之俭也。吾不忍杀子。盖公羊生自齐邦,不详晋物,以东土所贱,谓西州亦然。遂目彼嘉馔,呼为菲食,著之实录,以为格言,非惟与《左氏》有乖,亦于物理全爽者矣。

《杂说上》:又《孟子》日:晋谓春秋为乘。寻《汲冢琐话》,即乘之流邪?其《晋春秋》篇云:“平公疾,梦朱罴窥屏。”《左氏》亦载斯事,而云“梦黄熊入门”。必欲舍传闻而取所见,则《左传》非而《晋》文实矣。呜呼!向若二书不出,学者为古所惑,则代成聋瞽,无由觉悟也。

《杂说上》:昔春秋之时,齐有夙沙卫者,拒晋殿师,郭最称辱;伐鲁行唁,臧坚抉死。此阉官见鄙,其事尤著者也。而太史公《与任少卿书》,论自古刑余之人为士君子所贱者,唯以弥子瑕为始,何浅近之甚邪?但夙沙出《左氏传》,汉代其书不行,故子长不之见也。夫博考前古,而舍兹不载,至于乘传车,探禹穴,亦何为者哉?

《杂说中》:王劭国史,至于论战争,述纷扰,贾其余勇,弥见所长。至如叙文宣逼孝靖以受魏禅,二王杀杨、燕以废乾明,虽《左氏》载季氏逐昭公,秦伯纳重耳,栾盈起于曲沃,楚灵败于乾溪,殆可连类也。又叙高祖破宇文于邙山,周武自晋阳而平邺,虽《左氏》书城濮之役、鄢陵之战、齐败于鞍、吴师入郢,亦不是过也。

《杂说下》:又有甚于此者,至如伯奇化鸟,对吉甫以哀鸣;宿瘤隐形,干齐王而作后。此则不附于物理者矣。复有怀赢失节,目为贞女;刘安复族,定以登仙。立言如是,岂顾丘明之有传,孟坚之有史哉。

《杂说下》:扬雄《法言》,好论司马迁而不及左丘明,常称《左氏传》唯有“品藻”二言而已,是其鉴物有所不明者也。

《杂说下》:夫自古学者,谈称多矣。精于《公羊》者,尤憎《左氏》;习于太史者,偏嫉孟坚。夫能以彼所长而攻此所短,持此之是而述彼之非,兼善之者鲜矣。

《杂说下》:夫邹好长缨,齐珍紫服,斯皆一时所尚,非百王不易之道也。至如汉代《公羊》,擅名《三传》,晋年《庄子),高视《六经》。今并挂壁不行,缀旒无绝。岂与夫《春秋左氏》、《古文尚书》,虽暂废于一朝,终独高于干载。校其优劣,可同年而语哉?

《杂说下》:子日:“汝为君子儒,无为小入儒。”儒诚有之,史亦宜然。盖左丘明、司马迁,君子之史也;吴均、魏收,小人之史也。其薰莸不类,何相去之远哉?

《杂说下》:“礼云礼云,玉帛云乎哉?”史云史云,文饰云乎哉?何则?修史者固当以好善为主,嫉恶为次。若司乌迁、班叔皮,史之好善者也;晋董狐、齐南史,史之嫉恶者也。必兼此二者,而重之以文饰,其唯左丘明乎!自兹已降,吾未之见也。

《杂说下》:昔魏史称朱异有口才,挚虞有笔才。故知喉舌翰墨,其辞本异。而近世作者,撰彼口语,同诸笔文。斯皆以元瑜、孔璋之才,而处丘明、子长之任。文之与史,何相乱之甚乎?

《汉书五行志错误》:第一科,引书失宜者,其流有四:一日史记、《左氏》交错相并;二日《春秋》、史记,杂乱难别;三日屡举《春秋》,言无定体;四日书名去取,所记不同。

其志叙言之不从也,先称史记周单襄公告鲁成公日,晋将有乱。又称宣公六年郑公子曼满与王子伯廖语,欲为卿。案宣公六年,自《左传》所载也。夫上论单襄,则持史记以标首;下列曼满,则遗《左氏》而无言。遂令读者疑此宣公,亦出史记;而不云鲁后,莫定何邦。是非难悟,进退无准。此所谓史记、《左氏》交错相并也。

案本《志》叙汉已前事,多略其书名。至于服妖章,初云晋献公使太子率师,佩之金块。续云郑子臧好为聚鹬之冠。此二事之上,每加《左氏》为首。夫一言可悉,而再列其名。省则都捐,繁则太甚。此所谓书名去取,所记不同也。

《汉书五行志错误》:第二科:叙事乖理者,其流有五:一日徒发首端,不副征验;二日虚编古语,讨事不终;三日直引时谈,竟无它述;四日科条不整,寻绎难知:五日标举年号,详略无准。

《志》日:《左氏》昭公十五年,晋籍谈如周葬穆后。既除丧而燕。叔向日:王其不终乎!吾闻之,所乐必卒焉。今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,于是乎与丧宾燕,乐犹甚矣。礼,王之大经也。一动而失二礼,无大经矣,将安用之。案其后七年,王室终如羊舌所说,此即其效也,而班氏了不言之。此所谓徒发首端,不副征验也。

《志》云:《左氏》襄公二十九年,晋女齐语智伯日:齐高子容、宋司徒皆将不免。子容专,司徒侈,皆亡家之主也。专则速及,侈则将以力毙。九月,高子出奔北燕。所载至此,更无他说。案《左氏》昭公二十年,宋司徒奔陈。而班氏采诸本传,直写片言。阅被全书,唯征半事。遂令学者疑丘明之说,有是有非;女齐之言,或得或失。此所谓虚编古语,讨事不终也。

《汉书五行志错误》:当春秋之时,诸国贤俊多矣。如沙鹿其坏,梁山云崩,鹚退蜚于宋都,龙交斗于郑水。或伯宗、子产,具述其非妖;或卜偃、史过,盛言其必应。盖于时有识君子以为美谈。故左氏书之不刊,贻厥来裔。既而古今路阻,闻见壤隔,至汉代儒者董仲舒、刘向之徒,始别构异闻,辅申它说。以兹后学,陵彼先贤,盖今谚所谓“季与厥昆,争知嫂讳”者也。而班《志》尚舍长用短,捐旧习新,苟出异同,自矜魁博,多见其无识者矣。此所谓不循经典,自任胸怀也。

《汉书五行志错误》:第四科:古学不精者,其流有三:一日博引前书,网罗不尽;二日兼采《左氏》,遗逸甚多;三日屡举旧事,不知所出。

《志》云:庶征之恒风,刘向以为《春秋》无其应。刘歆以为麓十六年,《左氏传》释六鹋退飞是也。案旧史称刘向学《谷梁》,歆学《左氏》。既袒习各异,而闻见不同,信矣。而周木斯拔,郑车偾济,风之为害,被于《尚书》、《春秋》。向则略而不言,歆则知而不传。又详言众怪,历叙群妖。述雨牦为灾,而不录赵毛生地;书异鸟相育,而不载宋雀生鸡。斯皆见小忘大,举轻略重。盖学有不同,识无通鉴故也。且当炎汉之代,厥异尤奇。若景帝承平,赤风如血;于公在职,亢阳为旱。惟纪与传,各具其详,在于《志》中,犹无异说者,何哉?此所谓博引前书,网罗不尽也。

《汉书五行志错误》:《左传》云:来人逐禊狗,华臣出奔陈。又云:宋公子地有白马,景公夺而朱其尾鬣。地弟辰以萧叛。班《志》书此二事,以为犬马之祸。案《左氏》所载,斯流实繁。如季氏之逆也,由斗鸡而傅介;卫侯之败也,因养鹤以乘轩。曹亡首于获雁,郑弑萌于解鼋。郄至夺豕而家灭,华元杀羊而卒奔。此亦白黑之祥,羽毛之孽。何独舍而不论,唯征犬马而已。此所谓兼采《左氏》,遗逸甚多也。

《汉书五行志错误》:案《大史公书》自《春秋》已前,所有国家灾眚,贤哲占侯,皆出于《左氏》、《国语》者也。今班《志》所引,上自周之幽、厉,下终鲁之定、哀。而不云《国语》,唯称史记,岂非忘本徇末,逐近弃远者乎?此所谓屡举旧事,不知所出也。

《五行志杂驳):《春秋》麓公十二年,日有蚀之。刘向以为是时莒灭杞。案麓十四年,诸侯城缘陵。《公羊传》日:曷为城?杞灭之。孰灭之?盖徐、莒也。如中垒所释,当以《公羊》为本耳。然则《公羊》所说,不如《左氏》之详。《左氏》襄公二十九年,晋平公时,杞尚在云。

《五行志杂驳》:《左氏传》鲁襄公时,宋有生女子赤而毛,弃之堤下。宋平公母共姬之御者见而收之,因名日弃。长而美好,纳之平公,生子日佐。后宋臣伊戾谗太子痤而杀之。先是,大夫华元出奔晋,华合比奔卫。刘向以为时则有火灾赤眚之明应也。案灾祥之作,将应后来;事迹之彰,用符前兆。如华元奔晋,在成十五年,参诸弃堤,实难符会。又合比奔卫,在昭六年,而与元奔,俱云“先是”。惟前与后,事并相违者焉。

《五行志杂驳》:(略,见《春秋》同条。)

《五行志杂驳》:案晋厉公所尸唯三却耳,何得云诛四大夫哉?又州满既死,(原注:今《春秋左氏》本皆作“州蒲”,误也。当为州满,事具王劭《续书志》。)悼公嗣立,选六官者皆获其才,逐七人者尽当其罪。

《五行志杂驳》:哀公十三年十一月,有星孛于东方。董仲舒、刘向以为周之十一月,夏九月,日在氐。出东方者,轸、角、亢也。或日:角、亢,大国之象,为齐、晋也。其后田氏篡齐,六卿分晋。案星孛之后二年,《春秋》之《经》尽矣。又十一年,《左氏》之《传》尽矣。自《传》尽后八十二年,齐康公为田和所灭。又七年,晋静公为韩、魏、赵所灭。上去星孛之岁,皆出百余年。辰象所缠,氛稷所指,若相感应,何太疏阔者哉?且当《春秋》既终之后,《左传)未尽之前,其间卫弑君,越灭吴,鲁逊越,贼臣逆子破家亡国多矣。此正得东方之象,大国之征,何故舍而不述,远求他代者乎?又范与中行,早从殄灭。智入战国,继踵云亡。辄与三晋以名,总以六卿为目,殊为谬也。寻斯失所起,可以意测。何则?二传所引,事终西狩获麟。《左氏》所书,语连趑襄灭智。汉代学者,唯读二传,不观《左氏》。故事有不周,言多脱略,且春秋之后,战国之时,史官阙书,年祀难记。而学者遂疑篡齐分晋,时与鲁史相邻。故轻引灾祥,用相符会。白圭之玷,何其甚欤?

《五行志杂驳》:《左氏传》昭公十九年,龙斗于郑石门之外洧渊。刘向以为近龙孽也。郑小国摄乎晋、楚之间,重以强吴,郑当其冲,不能修德,将斗三国,以自危亡。是时,子产任政,内惠于民,外善辞令,以交三国,郑卒亡患,此能以德销灾之道也。案昭之十九年,晋、楚连盟,干戈不作。吴虽强暴,未扰诸华。郑无外虞,非子产之力也。又吴为远国,僻在江干,必略中原,当以楚、宋为始。郑居河、颍,地匪夷庚,谓当要冲,殊为乖角。求诸地理,不其爽欤?

《暗惑》:又《史记·田敬仲世家》日:田常成子以大斗出贷,以小斗收。齐人歌之日:“妪乎采芭,归乎田成子。”

难日:夫人既从物故,然后加以易名。田常见存,而遽呼以谥,此之不实,明然可知。又案《左氏传》,石碚日:“陈桓公方有宠于王。”……诸如此说,其例皆同。然而事由过误,易为笔削。若《田氏世家》之论成子也,乃结以韵语,纂成歌词,欲加刊正,无可厘革,故独举其失,以为标冠云。

《忤时》:古之国史,皆出自一家,如鲁、汉之丘明、子长,晋、齐之董狐、南史,咸能立言不朽,藏诸名山。未闻藉以众功,力云绝笔。

案:杜预为晋之“《左氏》癖”,知几可谓唐之“《左氏》癖”。知几自幼与《左氏》结下不解之缘,“若使书皆如此,吾不复怠矣”之感叹,既反映出知几之性情志趣,亦可见出《左氏》之魅力。《左氏)书对于知几毕生从事史学事业影响巨大。通观《史通》全书,所论文献多矣,鲜有不被其笔伐者,唯独《左传》备受偏爱。《史通》外篇以整篇篇幅评骘史书共四种:一日《尚书》(见《疑古》篇);二日《春秋》(见《惑经》篇);三日《左传》(见《申左》篇);四日《汉书》(见《五行志错误》与《五行志杂驳》两篇)。四书之中,刘氏仅褒扬《左传》,而于其他三书则怀疑诘难、诋诃驳斥(不过,此举并不意味着刘氏轻视或否定此三书,相反,其于此三书亦相当看重)。非徒如此,《史通》于《申左》篇之外,亦念念不忘赞美《左侍》,浦起龙每每施以“《申左》之余”、“与《申左》意同”、“意亦归《申左》”之类按语以明之。《杂说上》称颂《左传》叙事之工美,极尽骈文排比铺陈之能事,语气之热烈,文辞之优雅,实不多见。较之《杂说上》纠正《左传》之轻描淡写,刘氏于《左传)几无贬词矣。批判精神之强烈若刘知几者,何以如此笃信嗜好《左传》,颊可值得思索。在众多典籍中,选择某种最喜爱之典籍并将其推崇到极致,此种抑扬失调,嗜某书成癖之批评趣味,可视为中国古代文史批评特征之一。究其原因,似与专治一经、讲究师承、唯我独尊之教育方式与学术传统不无关系。虽然刘知几本人反对专精一经,但风气所及,或多或少会受到某些影响。此种批评方式,既有专精之长,亦难免酷狭之短。

刘氏于《左传》虽扬之过高,立论略嫌偏激,然亦确有精见特识。刘氏极为重视《左传》之历史文献价值。如《申左》篇云:“若无左氏立传,其事无由获知。然设使世人习《春秋》而唯取二传也,则当其时二百四十年行事茫然阙如,俾后来学者兀成聋瞽矣。”刘氏假设完全可以成立。《左传》诚为春秋时不可缺少之史书。知几不仅意识到《左传》之文献价值,并能引用《左传》史料考证其他典籍。如《疑古》篇第一条疑难即用《左传》史料证《尚书》与《新语》之夸张失实与广造奇说。又如《申左》篇有云:“且当秦汉之世,《左氏》未行,遂使《五经》、杂史、百家诸子,其言河汉,无所遵凭。及《左传》既行,而其失自显。”。知几依《左传》而考订他书,虽或有武断处,但其方法甚为可取。此等处表现出史学家特有之专业眼光。

皮锡瑞讥斥“刘氏但晓史法,不通经义;专据《左氏》,不读《公》、《谷》”,“陆淳通经学,刘不通经,故优劣判然矣”。此论过也。若谓知几不通《春秋》经义,不读二传,甚至不通经学,其不足以服刘氏矣。亦犹知几一味申左而诋二传太过,不足以服今文家皮氏矣。刘氏虽以史名家,然非不通经学,观其晚年与司马贞辩论《孝经》注可知。刘氏论《左》,亦往往不离经传之关系,观其《六家》、《采撰》、《叙事)、《因羽》、《古今正史》、《疑古》、《惑经》、《申左》、《杂说上》诸篇可知也。傅振伦先生日:“古文家为史学派”,“知几深于史学,其学说近古文学派”。傅毙生并举出四条证据以明之。以刘知几为古文学派,故“申左而斥公、谷”,此不失为一解。然今人评价刘氏申左,似未可囿于经学之争。周览刘氏于《左传》之评论,其实际内容与意义已超出一般经学家之门户之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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