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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残花试写离别恨,故心只待有情人

绿绦园繁花落尽,满地春泥,园中暗香浮动,残留的香气顺风飘至我的院子,惹得婉衣一阵叹息:“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。”

“你这丫头又在念什么酸诗。”二嫂人未至声先到,一脚踏进来,风风火火的模样真是十几年如一日。

我慵懒倒在榻上的身子立即跳下去,顺手从一旁的屏风上捞了一件衣服披上。春去夏来,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,我贪图清凉,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亵衣,让二嫂看见了很是不好意思。

二嫂闺名呼延易,呼延邻之姊,马军副都军头呼延赞的长女,据说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,连呼延邻在这位大姊面前也要矮一头。可是为了嫁给我二哥,二嫂已经彻底和她娘决裂了,这耿直刚烈的性子倒是和她爹一模一样。

看到我的慌张尴尬神态,二嫂也不以为意,神色略有焦急:“眉雪,最近你有看见过阿邻吗?”

我奇怪地看着二嫂:“数日前我在御街鹤仙楼对面的籍珍斋看到过,他和潘熠、宋逸仙、胡又青等人在一起,大约在买什么书。”

话音刚落,三嫂也脚步匆匆地来了,她拍了拍二嫂的肩:“小易,别着急,你爹可是镇定得很,不会出事的,你家那小子你还不知道,看着乖顺,实则心眼多。”二嫂三嫂年纪相仿,称呼便随意起来。

三嫂这番话说得我云山雾罩:“呼延出什么事了吗?”

二嫂叹了一口气,眼中尽是淡淡的忧虑:“阿邻已经夜不归宿好几日了,娘今日竟然找我追问他的下落。可是我已经好久没看到阿邻了,便想着来问问你,毕竟在杨家他最喜与你亲近。”

“什么?”我不可置信地握住二嫂的手,乐滋滋地说:“你娘来找你了,那她肯定不好意思再生你的气了,太好了!”

三嫂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:“眉雪,小易说她弟弟失踪了好几日,小易她娘急得都来找小易了,你还有心思笑!”

“也许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几日,肯定不会出事的。二嫂,你对你弟弟的能耐也太小瞧了点。”我就是担心阿颜出事,也不会担心呼延会出事,呼延是什么样的人呐,我还没见他吃过什么亏。

二嫂还是愁眉不解:“可是阿久以前从未这样过,虽然他是混账了些,一向和爹对着干,但是对娘很孝顺,这次出门竟然没有同娘打招呼,我总觉得会出事。”

被二嫂这样一说,我竟然也有片刻的担心:“那我出去问问我的朋友,只要他还在汴梁,我一定能打听到他的踪迹。”

事已至此,二嫂也没有什么好办法,只能叮嘱我:“你若是找到阿邻了,或是他主动来找你,一定要立即通知我。”

我点点头,送走了两位嫂嫂。

只是临走前,三嫂忽然又折回来:“差点忘了我来的目的。那对夫妻陶偶我走了多家店铺,终于被人认了出来,没想到是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摊铺买的,卖陶偶的是对年迈夫妻,你若是想一探究竟,他们的摊铺每晚都还在州桥摆着。”

三嫂看着我欲言又止,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:“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这些,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,可是该不该说我运气太好,竟然真的被我找到了,我想来想去,还是不想瞒你。天意造化,也许便是如此。”

我沉默许久,缓缓点头:“多谢三嫂以实相告。”

三嫂轻笑了一声:“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,小易说婉衣这丫头总念酸诗,可是这句话不错,花会落,人会老,逝者如斯夫,留不住的何必强求?”

与其说这句话是对我说的,倒不如说是三嫂对世事的感悟。

几个嫂嫂中,三嫂应是最坚韧的,她曾有过一个孩子,可是没能保住,一家人悲痛不已,然而最后却是三嫂在安慰我们。

大嫂年事已高不可操劳,二嫂整颗心有大半个放在练兵上,这几年,娘一直有意锻炼三嫂管理家务的本事,杨府诸多杂物都是三嫂拿主意,忙忙碌碌中,三嫂笑容渐多,是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。

三嫂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,我也转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
吩咐婉衣将早早备下的绣鞋拿出来,我换了多日未穿的男装,扶正发冠,婉衣拿出了一枚十分精巧大气的玉簪,品相十分好,一看便知是十分贵重的佩饰。

我讶异地看着这只玉簪:“我不记得我有这么一只贵重的玉簪。三嫂最近削了府内开支,你应该拿不出钱给我来买这玩意罢?”

婉衣点头:“这是呼延郎君送来的。我看着贵重,退了回去,没想到又被送了回来。”

我立即抓住了婉衣的手:“什么时候?”

“数日前,女郎你去鹤仙楼喝酒那日。”婉衣答得很快:“女郎回来后心情不好,所以我便没有提。”

我略有些失望,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对,这只玉簪是呼延送我的最贵重的礼物,我问婉衣:“可曾带话?”

婉衣将玉簪插入发冠:“没有。不过既然他硬要送,我接了便是。反正他在杨家吃喝几年,谁也算不得欠谁的。”

我皱眉,有些猜不透呼延到底在想什么?不过我也从来没能猜透他,既然他有这个闲心给我送礼物,肯定没事,这么一想,我顿时放了心,心花怒放地去看满月。上次一别,已有一段时日。本来打算带上蝶衣,可她不知怎么回事,这几日竟然得了风寒,一直咳嗽不止,我只能让她在家安心休养。

出了府门,抬起头来,烈日刺目,将银锁拿了出来看一眼又塞回去,心情不觉大好,直奔张府。

赵元侃说满月住在云梦楼,可张府太大,曲廊回阁,繁花茂木,不知不觉,我又迷路了。

偶尔看到男仆女婢单只成对地路过,我只得静悄悄地躲到一边。张耆对我没有好颜色,宁愿翻墙,我也不想碰到他。

幸好转了一会,让我找到了张耋居住的院落。

张耋的贴身小厮长寿正在书房外打转,看到了我,很是欣喜地跑来迎接:“九爷,今日哪阵风把你吹来了?我可得好好感谢这阵风,小的快愁死了!”

我不疾不徐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郎君正在里面发火呢,指挥使罚他抄书,你也知道我家小郎君的性子,哪里肯静下心来写字?才抄了一两页,便气得将书扔得到处都是,为了和指挥使置气,从昨夜到现在,他什么都不肯吃,方才还把菜盘扔到了小的身上,让我们统统滚出去。”

这次火气可真大,我挑挑眉,大发善心地对长寿说:“你再去拿些吃的来,我替你出气。”

长寿闻言感恩戴德地对我作揖躬身,恨不能把我当菩萨来拜,喜上眉梢地下去了。

推开屋门的刹那,迎面飞来一方砚台,被我轻巧地闪过去了。

“滚!都给我滚!再敢进来爷砸烂……”

未说完的话在看到我时便烂在肚子里。

“怎么,砸了我一回还不嫌多,是不是皮痒痒?”我故意做出活动筋骨的模样,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
张耋先是一惊,很快被我逗笑了:“杨九,你又是翻墙进来的?”

我哼了一声,脚下全都是杂乱的书,嫌弃地踢开了一本:“我饿了。”

张耋连忙唤道:“来人!来人!”

两个仆人立即闻声而至:“郎君有何吩咐?”

“把书房赶快打扫一遍,要干干净净的,懂吗?还有,爷饿了,我现在就要用膳!”

二仆阴郁的脸色有所好转,甚至还对我感激地笑了,一个人收拾书房,另一个人退了下去。

长寿恰好此时赶了回来,盘子里摆了两盘菜和一碗饭:“郎君,这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菜,还缺什么,你只管和长寿说。”

张耋总算知道了“我饿了”实乃一大谎话,立即瞪我一眼:“端过来罢。你再去拿一壶酒来,要是大哥他还管着我,我看我今日明日后日以后都不用吃了!”

我笑了一声,脚下总算收拾得差不多,我走到他身边,随意地坐到了书案旁的矮塌上,端过一张矮几,朝长寿勾了勾,长寿立即会意地摆上饭菜,算是解了他的围。

下人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,一动不动。

“不用拿酒,今日我不打算喝酒。”我看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张耋:“张耋,你快要行冠礼了罢,你知道为何几个人中,我最佩服的人是唐毅臣,最欣赏的人是胡又青,最无奈的人却是你吗?”

张耋闻言脸色一黑。

“我之所以佩服唐毅臣,是因为他勇毅无双,他也有父母哥哥,可是人家便是有这个本事,可以让别人都管不到他。我之所以欣赏胡又青,是因为他很聪明,每次惹他爹发火,都不会与家人置气,虽然他也吃喝嫖赌,可人家老爹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么?再看看你……”我摇摇头,余下的话不言自明。

张耋的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,怎奈他一向不会说话,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。

“我的意思是,不要同你大哥置气。虽然我也不喜欢你大哥,但是他对你可谓既当爹又当娘,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,你何必拿自己的身子来气他?他难道不知道你是什么脾性,你难道不知道你大哥是什么人?罚你抄书,只不过想让你和他服个软。有时退一步也是一种策略。”

张耋拿起筷子戳到碗里,恨恨道:“可是我讨厌他什么都管着我,连我多喝一壶酒,他也能训半天。”

“你喝酒的钱都是哪里来的?”我戏谑道:“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碗里长出来的?若有朝一日你能用自己的钱买酒喝,相信你大哥也会闭嘴。”怪不得唐毅臣他们私下都说,我们这一群纨绔中,最像孩子的便是张耋,他有孩子样的脾气,也有孩子般的义气。

张耋被我噎得无话可说,只好拼命瞪着我,挤出来一句:“要不是我知道大哥也讨厌你,我真怀疑你是他请来骂我的!”

我笑出了声:“好了,不过骂你两句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骂你,我有一件要紧事想要问你。”

张耋一边夹菜一边问:“什么事?”嘴硬心软说的便是他,即使嘴上不服,他心里对我的话肯定也有一丝触动,不然不会如此平心静气地吃饭。

“张府中是不是有一处叫云梦楼的地方?”

“啪”的一声,张耋掉了一只筷子,可他浑然不觉,直勾勾地看着我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你管我如何得知的,告诉我有没有,在哪里,我想去拜访云梦楼的主人。”

张耋索性甩开另一只筷子,左顾右盼一番,打发走下人,低声问:“虽然外面都在传我家藏着襄王的外室,可是真正知道的没几个,下人更是封了口,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,你若不说,我也不敢回答你。”

没想到这厮还知道帮赵元侃藏着掖着,我好笑道:“是你口中的襄王告诉我的。他说满月便住在云梦楼,若是我找不到地方,可以找你帮忙。”

张耋倒吸一口气:“襄王殿下告诉你的?”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:“襄王殿下一向孤高自远,怎么会连这个都告诉你?你不要想骗我!”

我恨不得将他的饭碗甩到他脸上,气笑道:“谁骗你了!我儿时和襄王有些交情,他知道我一直在找满月,所以才告诉我的!你到底说是不说,一堆废话,再不说,我自己找去!”

张耋恍然大悟状:“我差点忘了,你可是皇后的义女,和襄王有些交情也不足为奇,不足为奇。呵呵。”他傻笑两声,接着道:“云梦楼住着的那位,虽说是襄王殿下的外室,我大哥对她可真是毕恭毕敬的,礼数十足,连我也纳闷得很。对了,大哥还三番五次地警告我不准接近云梦楼,可是我见过那妇人,十分温柔淡雅,长得还算秀气,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有什么值得惦记的?大哥真是不可理喻。”

张耋喜欢相貌妖冶的女子,满月自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,稍微一想,我便知道了张耆的顾虑。恐怕他不是怕弟弟打满月的主意,而是怕襄王或是满月找张耋的麻烦,这个呆子,完全不能理解他大哥的一番苦心。

“那好,你带我去找她。”

既然至今相安无事,我也懒得和他解释,一心急着去找满月。

张耋自然满口答应,哪只走到半路,他突然来了一句:“不对啊,你找她做什么?难道……”

看到他想入非非的神色,我硬生生忍住将他一脚踹残的冲动,狞笑着说了一句:“再多说一个字试试看!”

我的好心情被他搅得七零八落,见鬼了,我怎么会认识他!

真是三生不幸!

我气闷不已,却还是不得不跟在他身后。

走了一炷香的功夫,张耋指着不远处那座高楼道:“这便是云梦楼了,路上不少下人都看到你,肯定有人向我大哥告状,我看我还是回去好好练字,免得又被他骂得狗血淋头。”

我懒得理他,越过他直接向前走去。

“杨九,想找人喝酒的时候记得寻我啊!”

身后的他语气纯真,我都猜得出他脸上定是一副悠然肆意神情,便摆了摆手,不曾回头。

这座高楼掩映在一片翠绿竹林中,只有一条竹林小道蜿蜒而入,温阳淡淡,竹林内隐隐有粼粼波光。

穿过竹林,视野陡然开阔起来,楼阁前的湖泊安静得好似一块明镜,倒映着深浅的翠色和高低的楼台。

太过安静的气息,我起了一点小小的捉弄心思,于是步子轻轻猫腰驼背潜入云梦楼中。

楼下四处无人,只有堂前的香炉青烟袅袅,平添了三分生气。楼上隐隐传来满月宛如静夜一般的低柔的话语,这声音已远不如从前婉转动听,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迷醉人心。

我心中一喜,正要抬脚,猛然察觉楼上说话的不止满月一人,还有一个男子,两人似乎正在交谈,可声音压得太低,楼下的我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。

心间涌起惊涛骇浪,那个男子是谁?我几乎都不用猜,除了赵元侃还能有谁呢。难道他们正在如传闻那般私会?我懊恼自己早不来晚不来,竟然选了这样一个尴尬时候。

我放下抬起的脚:“嗯哼吭”故意咳嗽三声,大声冲楼上叫嚷:“满月,你的生平好友找你来了!”

楼上“坑当”一声,大概什么重物被匆匆掀翻在地,紧接着是一阵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,立即重归平静。

我这才慢吞吞地走上楼去。

紫萝开门迎我进屋,面色似红似白,看起来比我还多几分不自在。

我笑着瞅了她一眼,紫萝赶紧移开目光,退下去的时候甚至不小心被绊了一下,差点跌倒。

我收回目光,满月坐在窗前,身前摆着一张雕刻精美的方桌,桌上一盘残局,几片飘下的落叶还未来得及拂去,下棋的人却只剩她。

初来乍到,我忍不住四处张望,屋子很干净整洁,满月正靠着的那面墙壁嵌了一排窗户,此时都门户大开,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星星点点的漏下,失了热度,滋生凉意。满月坐在正中,窗下立着檀香木架,架子上摆着寻常难见的各色花草,甚至还有一株大约两尺来长的花树,开着硕硕的白色花朵,两三条枝干伸到了窗外,一阵风便一阵香。另三面墙壁全都摆着书架,放满了书,看得我头晕目眩。粗粗扫过一眼,这屋子里富贵人家的装饰很少,壁角立着两只玉白色的大瓷瓶,束起的帘幕内,除了一张床榻,另摆了几张大小不一的案几,一张放着琴,一张摆着茶具,还有一张自然搁着笔墨纸砚,一扇竹木屏风斜斜推开来,歪在一边。我笑,琴棋书画,样样不缺啊。

看到我,满月只是与以往一般淡淡一笑,神色格外从容,摆出一个请的姿势,邀我对弈。

我好笑地停在原地看着她,见她镇定如常,只得摇摇头坐在对面那张铺着竹席的矮塌上,坐下才发觉,这席上还残留着已去之人的热度,不禁心中莞尔,忍不住扑哧一笑。她虽不说,却换了一种方式对我坦诚,我不知该夸她聪明,还是狡诈。

我将怀中的绣鞋拿出来:“给你的。”

满月接过绣鞋,立即便将脚下的鞋脱了,换上这双鞋,踩了几下,笑得开心:“柔软合脚,你的婢女做得很用心。紫萝针线不好,我的鞋都是买的,看着格外精致,却总是有些小瑕疵。”

满月很喜欢我的礼物,我自然高兴:“那当然,我家的婉衣什么手艺?话说回来,方才他是跳窗而去的罢,哎呀,大可不必如此,我什么没见过,瞧紫萝那模样,连走路都不会了。”

满月笑出了声:“眉雪,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说好。其实……”她顿了顿,抑住笑声,敲了敲棋盘:“没什么。今日的你还是如往昔一般英姿不改,我的婢女没见过世面,让你见笑了。请。”

“早有耳闻‘襄王爱妾’悠读诗书,闲弄琴棋,如今你是大家闺秀,我却还是对此一窍不通,你找错了人罢?”我打趣满月一句,随意地从青色琉璃棋罐内夹出一枚白玉棋子,闲闲地敲着桌角,搁在桌上:“闲敲棋子默诵诗,这样的日子也不错。”无为哥在天之灵,也该欣慰了,我暗暗加了一句。

“别框我,我知道你会。”满月嗤了一声,嗔了我一眼,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绘着美人图的象牙柄的纸扇,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。

我的确会下棋,但我记得我从未在满月面前提起,她怎么知道?抬眼欲问,无意之间瞥了纸扇一眼,脑中忽入惊雷,在意识尚且混沌之时,身体早已先行一步抢过这把纸扇,颤声质问:“你从哪儿得来的?”

满月似乎被我惊到了,猛地坐直了身子,又缓缓地放松下来:“这是日本国进贡的御用之物,官家赐给了殿下,殿下又将它赐给了我,你若喜欢便拿去,不过是一把扇子而已。”

我仔仔细细地将这折扇从头看到尾,没错,这只是一把十分精致贵重的折扇,天下的奇珍异宝我已见识太多,本不应如此激动反常,可是……我努力地回想,脑中却越发混沌模糊,顿时又急又气,指着折扇的边角处说:“这行字,我分明在哪儿看过!”美人如花隔云端,明明如此眼熟,可恨却怎么也想不起。

满月笑道:“殿下说共有三把折扇,还有一把在皇后那里,也许你在皇后那儿见过。好了,再蹉跎下去,这盘残棋也没办法下完了。”

我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,只能不甘心地锤了一下桌子,心思一圈转回来,我问满月:“你怎么知道我会下棋?”以前和家里几位哥哥下过,在外我从未透露过这件事,虽然我去找她和无为哥频繁得很,应当没有听我提过。

满月有一瞬的怔愣,似乎没想过我会问她这个问题,而后清醒,便笑答:“这也值得你问一番?虽然我们两年未见了,可是你的事我一直便多有打听,这几年内,甚至你很久以前的事,我都知道得差不多,怎么,要不要把我知道的全都说给你听?”

我摇摇头,大约是被那把折扇把我气狠了,变得疑神疑鬼,便按捺住所有心绪,正儿八经地观察起这盘残棋。真是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。

“没想到赵元侃如今也是个弈棋高手,更没想到你的棋艺竟然也如此了得,都被他逼到绝路了,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,杀出了一线生机。”虽然赵元侃那日和我说他和满月并不是我想的那般,可是如此妙人,他又有何理由不去喜欢呢,满月原本便有一副好相貌,如今更兼一身好才华,当真是再无缺憾。

满月听了我的话,又笑了一声,倒似认真想了一番:“眉雪,你也看到了,我们棋风完全不同,他奉行霸道,处处斩尽杀绝,而我却相信以柔克刚,以守助攻。于你而言,更偏向哪一种?”

我拾起那枚放在棋罐外的白玉棋子,夹在手中对满月晃了晃:“当然不会选你这种,白棋更得我心,不避不退,大杀四方,更痛快些。你的下法倒是与我八哥类似,他也喜欢像你这般,先避让,布好了局再回攻,最后总是把我杀得哀鸿遍野。”说到这里,我有些走神。

满月忽然打乱了棋盘,棋子碰撞的清脆响声惊醒了我。她看我的神情奇妙至极,却只是短短一瞬,快得我以为只是片刻的错觉:“你以前总是不愿意提他,看来我错过的这两年,你也有所改变。眉雪,你能淡忘那个人的,是吗?”

我轻轻一笑:“是与不是,又有什么关系呢。”

满月没有答话,偏头看着窗外,神情莫辨:“总是有关系的,以后……”

她没有说下去,我也懒得再问,棋局已乱,虽然是满月打乱的,看来她也并没有和我对弈的心思。我知道两年过去,我和满月也许做不到如当初那般无话不谈了,我甚至无法判断她的笑容携带多少真心,可只要确信一点——我依旧在她心中便足够。她若初心不变,我便故心不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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